■生活秀 □村夫
30年前,我师范毕业被分配到离家几十里远的一间山村小学任教,那里山清水秀,风景优美,可是偏僻、闭塞。 开学了,学校分配给我的教学工作除了四年级语文兼班主任,还有三、四、五年级的音乐、自然,一个星期几乎没有什么空课。 那时刚走上工作岗位,思想单纯,每天除了备课、上课、改作、读书,心无旁骛,不但认真上好语文课,就连被人们称为“杂科”的音乐、自然,也丝毫没有敷衍应付。 上音乐课时,我除了教学生唱教材上的歌曲外,也教他们唱我在师范学会的在当时很流行的台湾校园歌曲。 因为我的年龄和学生们差不了多少,又会吹拉弹唱,所以他们都很喜欢我,课间经常有学生围着我,或者到我的房间里来玩。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一个学期结束,新的学期又开始了。 新学期开学不久,凭自己的敏感,我在五年级上音乐课时发现了异常情况。当我在课堂上用不经意的目光扫视全班学生时,发现了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那绝非是纯粹的学生在课堂上看老师的那种眼神,而且,这双眼睛的主人上课时的坐姿也是别具一格,特别地正襟危坐,一节课下来几乎都纹丝不动。 我知道这个名叫S的女生的家就在学校前面,也了解她的家庭情况,因为我跟着校长家访时去过她家。她的母亲因为嫌丈夫老实木讷家里穷改嫁了,如今家里就只有她和弟弟、父亲三个人。我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毕竟已经20岁了,已经懂得人间风情了,所以我完全能够读懂S的那双内涵丰富的眼睛。 在师范读过心理学的我,也知道生活在这种缺少母爱的家庭中的孩子,思想容易早熟,特别渴望能早日拥有另一种爱,来填补生活中爱的空白,寻求心灵的慰藉。 我非铁石心肠,也不吃斋念佛,有正常人的七情六欲,内心已经悄悄地滋生对爱情的渴望,落花有意,流水岂会无情?因此,当从未受到过异性青睐的我从S的眼睛里读到了她的内心世界后,再也无法以平常的心态去上五年级的音乐课了。只要一踏入五年级的教室,我就禁不住感到心跳加速,站在讲台上,眼睛会有意无意地多往S那里瞟。每当和她的眼神相遇,心里就免不了泛起阵阵涟漪,连忙逃也似的收回自己的目光。我感到上五年级的音乐课有点吃力了,甚至影响了我唱歌水平的发挥。 不久,在学生中便传开了S喜欢我的消息,更有一些调皮的学生,不但在我和S面前挤眉弄眼,还当面撺掇她读二年级的弟弟叫我“姐夫”。我还从那些热心当“红娘”的学生口中,间接听到了S说的话——“××老师他那么好,怎么会要我呢?”一个女孩子说这样的话,芳心已经显露。 对此,我岂能无动于衷?于是,晚上我有时会莫名地睡不着觉了。可是,当时的我尽管为“爱情”的大驾光临弄得有点儿热血沸腾,但是理智却告诉我,自己刚参加工作,才20岁,连结婚年龄都不到,而S呢,虽然人较其他的同学显得成熟,可毕竟也不过十五六岁,还远远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况且,我也“世俗”地想,纵然不考虑这些,以S的文化程度,若两人一起生活的话,恐怕也难以找到“共同语言”,以后彼此都未必能够幸福。婚姻不是儿戏,是终生大事,不但要对自己,还要对他人负责。 于是,尽管内心燃烧着激情,我却保持了冷静的头脑,努力克制自己,在S面前没有做出任何超越师生关系的举动。 一年后,在我的要求下,我调离了该校。又过了两年,我调回了家乡所在的学校。 后来,我结婚了,接着有了自己的孩子。妻子温柔贤惠、善解人意,家庭温馨,夫妻恩爱,让我感到莫大的幸福。在努力工作的同时,我也在倾力营造自己的小家庭。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不久,S又一次走进了我的生活。 一天,我收到一封来自紫金县某镇的信,信封上的字充满稚气。当我满腹狐疑地拆开信封,看到里面只有半页内容的信的后面署的竟然是那个熟悉的的名字——S。信中甚至还夹了一张她身穿婚纱的照片,尽管穿着婚纱,但S的眼神却分明写满忧郁。S在信中告诉我,她读完五年级就出去打工了,后来经人介绍,嫁到了紫金县。她在信中没有对我说其家庭的详细情况,只是要求我回信时寄一张照片给她。 为避免误会,我把S的信和照片拿给妻子看了,并对妻子坦承了我跟S过去的“关系”。在取得通情达理的妻子的理解和同意后,我给S回了一封信,信中只是以老师的身份和口吻,简单回顾了一下过去的师生生活,希望她珍惜自己的家庭,好好地生活,至于照片,就找了个理由婉拒了。 正所谓是“无巧不成书”,就在我的信发出不久,我的一个小学同学找上门来,对我说了S真实的家庭情况。原来,我这位同学那时刚好在S那个镇里镶牙,后来两人就相识了。老乡见老乡,分外亲热,无话不谈,于是同学就从S口中知道了我跟她之间特殊的“师生关系”。 同学告诉我,S虽然已经生了两个儿子,但跟她丈夫一直关系不好,总有离开那个家的打算。听同学说完S的实际情况,我不禁有点儿黯然,因为我明白,S的婚姻生活落到这种地步,或多或少都跟我有关系。 一天下午,起床铃声刚响,家住校门口的一个学生家长来到学校里,说有个女的找我,人就在她家里。我闻言心中咯噔一下,莫非是S?我走到那个学生家中一看,真的是她。 尽管我已经先有心理准备,但面对眼前的S我仍然感到有点儿惊讶,为她的“大胆”,为她的“执著”,为她的不管不顾。天,这种应该在爱情小说里出现的情景,竟然降临到我的身上!怎么办?只能是“既来之,则安之”了。 我把S带到我的房间,安顿好她,叫她在房间里休息,然后自己去上课。刚好那天下午我有两节课,于是,除了课间10分钟,S一个人在我的房间里呆了两节课的时间。下课后,我跟她聊了大约一节课的时间,看同事们都下班回家了,便问她今晚打算住在哪里。她说:“来找你之前我已经先在镇上的一间发廊联系好了工作,帮老板给顾客洗头。”于是,天黑前我用自行车把她载回了她说的那间发廊。 回到家里,我第一时间把S来学校找我的事情郑重地告诉了妻子。深明大义的妻子对此不但没发任何醋劲,第二天还和我一起去发廊看望她,甚至还热心地邀请她来我家玩。当然,S并没有真的来我家,也许她明白我妻子是在“演戏”,知道我妻子的良苦“用心”。 几天过去后,当我和妻子再到那间发廊找S时,她已经不辞而别,问发廊老板,也表示不知其去向。而就在S刚不辞而别后,她的丈夫——一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男人(就像S的父亲),竟然从紫金县找到我的家中,问S是不是来过我家,求我帮忙找到她,他和儿子都离不开她。 面对眼前的男人,我没有其他话好说,只是把这几天我知道的事情如实告诉了他。至于帮忙找S,我则表示爱莫能助。 不久,我便收到了S写来的一封信。她在信中说,通过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她已经彻底了解了我是什么样的人,现在对我除了敬佩,再没有其他的想法,说她很羡慕、敬佩我的妻子。今后,她再也不会来打搅我了,请我一定要相信她。从此以后,S便断绝了与我的联系。 几年后,我重新回到那个小山村,从旁了解到S最终还是离开了远在紫金县的家,离开了她的丈夫和儿子,改嫁回到了她从小长大的小镇。 因为不敢多加打听,所以,我没办法判断真假。 插图: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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