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小札|
　　离人无语月无声,
明月有光人有情。
别后相思人似月,
云间水上到层城。
——李冶:明月夜留别
　　李冶是唐玄宗天宝年间的女道士,字季兰。六岁便能作诗,又善弹琴,玄宗闻她诗名,曾召她到长安,赏赐甚厚。唐代,男女关系较少束缚,持独身主义的女道士,更可随便和男性交游,因此李季兰与山人陆羽、和尚皎然都有往来。皎然曾有诗道:“天女来相试,将花欲染衣。禅心竟不起,还捧旧花归。”可见他们的交情是不拘形迹的。
　　这首《明月夜留别》,显然是送别情人之作。因在明月皎洁的晚上,诗中便紧紧扣住月亮来写,以景衬情,借景写情,颇有民间情歌的风调。
　　古代,货客混载的航船,通常是五更后启旋,打鼓出发。因此送行的人,都在晚上置酒祖饯,由上半夜直盘桓到拂晓之前,方始分手。王昌龄《芙蓉楼送辛渐》诗:“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高楼送客不能醉,寂寂寒江明月心。”写的就是这一情景。
　　一落笔,那情景就耐人寻味。月亮本来就不会发声,哪来的“月无声”还是月有声?妙就妙在衬在“离人无语”之后。因为离人此时什么话都已说完,反觉得月亮应该开口说话。大抵盼望这唯一和他们相对的蟾华会给他们点什么安慰吧。偏偏那似有如无的嫦娥仙子硬是不愿意开口,看来连她也觉得无话可说了。
　　月亮虽然不说话,却是含情脉脉的。有什么证据呢?证据在她那柔情似水的清光。整整一夜,铺银似的月色洒遍了大地,仿佛对人类表示她那温柔的爱抚。月光,是爱的象征。那么,月下这一对呢?他们的心灵何尝不是同样发出怜爱的清光,并且融化在彼此的心坎里呢!看来似是平平淡淡的两句,蕴蓄着多么深厚的内涵啊!
　　于是,从眼前又想到别后。月光是无处不在的,从天上的云影可以领略它,从浩渺的水上可以见到它,从城上的雉堞也可以发现它。它仿佛便是爱情之神,天上地下,水际城头,无处不是它的踪影。
　　于是我们看到,女诗人向她的情人吐出一句由衷而又深情似海的话:分手以后,您看着这月亮吧!它无处不在您的身旁。不管是飞在天上,映在水中,还是在层城之上,哪儿您看到月亮,哪儿就有我的踪影。它永远不离地追随您,爱抚您……
　　这就是三四两句她对他说的话。你看,离人与月,交相辉映；月下有人,人情似月,彼此交融渗透,何等巧妙!
□刘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