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高考,我落榜了。一天下午,正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书的我,突然被父亲一把拽起:“走,割麦去。”
　　天热得像蒸笼。蹲在麦地里,我握着从没摸过的镰刀,小心地跟着父亲割麦。父亲割得又快又好,每割完一垄麦,父亲总要站起身,双手叉腰,看着割倒的麦子,长长地舒一口气。
　　汗水不断地从我和父亲的脸上流下来。筋疲力尽的我,真想到地头的树荫下去凉快一会。可父亲却越割越有劲儿,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不禁怨恨父亲:不就是因为我没考上大学?要是我考上了,这么热的天,还会叫我来割麦?想到这里,我心里郁闷极了。
　　一天上午,我和父亲刚割完一块麦子回到家,晴朗的天空突然布满了阴云,眼看就要下雨了。不知怎么,我竟有些庆幸起来:割了几天的麦,我早已累得腰酸背痛,天要下雨,正好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不一会儿,雨点果然落下来,紧接着雨点夹着冰雹砸下来。就在我兴奋得手舞足蹈时,父亲突然像从梦中惊醒般地大叫起来:“完了,麦子,还有几亩地的麦子没割呢。”父亲一边喊,一边飞快地向麦地冲去。
　　那时,年少无知的我根本不知道一场暴雨对成熟的麦子意味着什么,看着父亲失魂落魄的样子,便觉得父亲有些大惊小怪,又心生不忍,于是追着父亲向麦地奔去。
　　站在麦地埂上的父亲,惊呆地看着眼前被暴风雨疯狂蹂躏着的麦子,一脸的痛惜、无奈和绝望。父亲的双腿颤抖着,发紫的嘴唇哆嗦着,雨水混合着泪水从父亲的脸上流下来,单薄的衣衫紧紧地贴在他那干瘦的身体上……我的心猛地疼起来。我突然明白:父亲失去的,不仅仅是几亩地的麦子。我的落榜,也深深地伤了父亲的心啊。
　　第二年,在父亲的坚持下,我选择了复读,可此时的父亲已病入膏肓,还没等到我高考的那一天,父亲竟撒手而去了。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跪在父亲的坟前,泪如雨下。
　　十多年过去了,很多往事早已从记忆中淡去,可父亲汗流浃背地割麦的情景和大雨中父亲流泪的神情,却时常浮现在我的眼前。
□陈勇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