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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农村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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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风景一段古

来源:南方农村报时间:2021年06月05日版次:13
  一块接一块的条形麻石,一个连一个的阔大档口,偶尔也见几支斜挑着的布幔招幌,逶迤的直街上游人熙来攘往,处处氤氲着古色古香。
  下车,远眺拱形的寨门上赫然镌刻“龙湖”二字,随行的黄女士热情地充当起导游,向我们娓娓道来:在古寨西面,散布众多池塘,经疏浚后水道贯通,形成狭长的河道,故依地形而命名——长湖,“长”字在潮州话中与“塘”同语,所以人们又称呼它“塘湖”。明嘉靖年间,北门外的“灵护庙”修葺一新,貌似龙首,长长的直街宛若龙身,铺就的条形麻石犹如龙鳞,先祖为祈祥纳福,遂将“塘湖”更名为“龙湖”,沿用至今。
  寨门右边,一株古榕树参天耸立,尽展华盖,掩映着一截古城墙,也遮蔽着一块石刻碑碣。走近细看,碑题为:塘湖刘公御倭保障碑记。字迹端庄,笔力遒劲。细读碑文,一段“龙湖”的史事画卷般铺展开来:明嘉靖年间,时任四川建州兵备道的刘子兴因守制留乡,遇倭寇进犯潮州,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刘子兴义愤填膺,凛然正气,组织乡民筑闸设访,固塞屯粮,令倭寇望而却步,龙湖得以安然无恙。碑文洋溢着后人对刘公“智、仁、勇”的赞誉。
  行至阿婆祠,斑驳的墙体似乎在告诉我们沧海桑田,传颂着黄作雨感恩生母的佳话。明末清初,潮汕地区阿婆被称为“赤脚”,她们既无名分,更无地位,就连生了孩子也是“阿娘得”,死后牌位进不了本家宗祠,得不到后人祭拜。潮州富商黄作雨的生母就是一位阿婆。黄作雨富贾潮州,出资重修黄氏宗祠。宗祠建成后,生母周氏因为婢女身份,牌位被拒之祠外。这激起了黄作雨冲破世俗的勇气,“阿婆祠”得以承建,且富丽堂皇。黄伯群先生有文描述:“阿婆祠门楼壁两旁石刻:左上方‘加冠’,右上方‘进爵’,人物、树石、小山,栩栩如生;两旁通窗麒麟,活灵活现;壁肚左为松鹤,右为松鹿,惟妙惟肖,呼之欲出……”清初大儒翁廷资感动这一义举,欣然为阿婆祠门匾题字:椒实蕃枝。取材《诗经·唐风》:“椒聊之实,蕃衍盈升。”建祠与题字都彰显出潮汕文化的进步。
  与阿婆祠隔街相对的“侗初师祠”,墙体倾侧,就像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瓦楞上衰草婆娑,但七儒生尊师敬师、同窗情同手足的故事却闪耀经年。我们循着碑刻《王公侗初师祠记》追忆它的过往:明万历年间,客家人王侗初来到龙湖古寨,执教七户子弟,八位学生。学生感念师恩,哀其无后,遂为老师养老送终,集资建祠,祭拜不断。清乾隆二十七年初秋,王侗初学生的后裔对祠堂修缮,请时任潮州知府周硕勋撰文纪念,因“王生既非大儒,又无功桑梓与乡”被谢绝。后周知府途经龙湖,受邀来到“侗初师祠”,见祠中供奉三个灵位:老师王侗初、先生父亲王国俊、同窗好友谢璘。为“一堂之上,父子师弟”同祭的做法动容,终于“乐为之记”,欣然提笔撰写《王公侗初师祠记》,并勒石刻碑成《府宪撰给碑记》。龙湖虽为商贾之地,却也飘着翰墨馨香。四百多年来,碑文已漫漶不清,但“一门双进士、兄弟联芳、叔侄同榜”等佳话层出不穷,尊师重教蔚然成风。
  龙湖古寨辟三街六巷,其格局蕴含“九宫八卦”,透过方砖黛瓦仔细寻觅,信手拈来就是一段文化故事,比如“客巷”,比如“状元井”。明嘉靖年农历正月十六,正是龙湖举办游神赛会的日子,出嫁女子纷纷返乡,林大钦之母程氏虽身怀六甲,也不想错过这一盛事。不料适逢临盆,这在龙湖世俗的眼中被视为不祥,无奈只能用布在巷中井边围出空地做临时产房。大钦出生后,无水净身,程氏对天祈祷:若小孩长大成器,请求上天怜见,赐予清水。语毕,井水奇迹般漫溢至井口……林大钦果真聪颖嗜学,21岁即成为文状元,享誉潮州。他出生的那条巷被尊为“客巷”,那口井被尊为“状元井”。
  在龙湖古寨,一座古宅、祠庙,就是一部厚重的古籍典章。“福茂内”,此宅正面无挑楹石做“石屐”,一条12.8米长的杉木横梁贯穿东西,为的就是不伤及对面刘氏宗祠,成为邻里友好和睦的典范;“刘氏宗祠”,祠堂埕前立的两只石狮,一只威武气派,一只丑无面目,这是告诫族人要胸襟豁达;“许氏宗祠”,高高的门槛让每个步入的人弯腰撩襟,这是警醒后人要学会谦卑;“探花第”,在门框、门楣与门柱处留出一块砖的位置,这是暗示人们为人处事要留有余地……
  龙糊古寨建筑繁复,巧夺天工,有着“京都帝王府,潮州百姓家”的美誉。我没有如椽巨笔,只能蜻蜓点水书其一二,余下的就由大家慢慢咀嚼、品鉴了。
□谢文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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