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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农村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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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生前唯一的照片

□文/图 【肇庆】 杨明伟

来源:南方农村报时间:2022年04月19日版次:13
| 我拍我家 |
  母亲生前只照过一次相,也只洗了一张照片,那是在1981年的春末时节。
  那时,我10多岁,记得村里人照相是要走路去圩镇照相馆照的,照了之后一般要七天才能冲洗出来,甚至半个月左右。也偶尔有个别照相师傅,为招徕生意,挎上相机包,到乡下吆喝着照相。
  一个上午,10时许,我村里来了一个从武冈县城照相馆照相的师傅。县城来的照相师傅,技术当然好,我母亲听了很高兴。因为母亲觉得有了孙子,三代同堂,应留个纪念。于是,她绾着发髻,穿着整洁的衣服,梳妆打扮了一番,高兴地抱着四五个月大的孙子,在厨房门前一棵开着雪白花儿的梨树下,微微笑地对着镜头,让师傅“咔嚓、咔嚓”地影了几下,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照相。为了不多花钱,母亲只洗了一张2寸大小的黑白照。
  1984年我国开始实行居民身份证制度。1988年的秋天,国家全面铺开,当时,乡政府派出所一位叫杨盛武的人,到各个村寨负责村民照身份证的相片,村民交四毛钱照相费可洗五张黑白照。但年龄过了55岁的村民,是不要求办居民身份证的。所以,那次照身份证相片,56岁的母亲没有照到。
  再后来,母亲年岁渐渐增大,身体每况愈下,家里收入也不怎样,开始是因为我读书要钱,后来考虑我没成家,要帮我存点结婚的钱。所以,一分一厘,母亲总是掰着指头算着用的。直到64岁的她于1996年9月得了胃癌去世,都没有照过第二次相。
  其实,母亲是很想照相的,她曾在我身边喃语过,“很想照几张照片寄回黎平娘家,让娘家人看看……”
  我很明白母亲的心思,她很想邮寄几张照片给娘家人看看,想表达惦记亲人之情,以此感激几个“舅舅”对她的养育之恩。母亲的命运非同寻常,她生于上个世纪30年代初,是个孤女,我外婆生第二个小孩难产而亡;母亲三岁不到,我外公被国民党抓去当壮丁,客死他乡。母亲吃“百家饭”长大,靠几个堂哥养大。解放前夕,父亲从湖南城步苗乡到贵州黎平做点小生意,在那里父亲和母亲结了婚。母亲于1958年随父亲用肩挑着家当,携带两个小孩(小的后来夭折),步行崎岖山路数月,回到湖南杨田村安家。
  母亲回到湖南生活的近40年,因交通不便,又忙于一年四季的农活、家务活等,当然,更重要的还是没有路费,所以,母亲回娘家“探亲”也就只有屈指可数的三次。
  母亲,一生舍不得花钱,舍不得多照一次相。1981年的照相,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照相,也是她人生中的最后一次照相。我家穷得叮当响,很多人瞧不起,从贵州远嫁到苗乡的母亲,却和我父亲白手起家,硬是“撑起”村寨里第三座砖房子,让十里八邻刮目相看。
  母亲去世后,为了家人永不忘却,我将母亲抱着我侄儿的那张黑白照,拿到照相馆,让师傅技术处理,遮掉我侄儿的影像,翻拍放大,然后拿给专业碳相的罗师傅,根据翻拍的照片画出母亲的遗像。这样,三兄弟家里都能有母亲的遗像安放。
  “南北山头多墓田,清明祭扫各纷然。”序春草绿,今又清明。今年疫情阴霾依然笼罩人间,而远在异乡的我,无法到母亲的坟墓上烧香祭拜,只能在家里母亲的那张遗像旁叩头,睹物思人,想起她那勤劳而又俭朴的人生,想起她那对我“做人如感不起恩但至少要懂得知恩”的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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