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农村报记者 李国华
见习记者 洪畅

　　“我帮妈妈扫地了！”“我给爷爷倒水！”“我帮奶奶择菜……”在茂名信宜市怀乡镇坡头村坡头小学的广场上，每逢周一早操后的全体周会，校长吴丰都会逐班检查学生们周末做家务的情况。在问到是否有做家务时，看到111只高举着的小手，他笑了起来。
　　吴丰总是满脸笑容。一张黝黑的脸庞，眼睛小小的，还挂着眼袋，眉毛是“永”字头上出锋的一点，鼓鼓的腮帮里仿佛填满了快乐，一开口讲普通话，一股浓烈的茂名白话口音扑面而来。
　　今年是他在坡头小学教书的第27个年头。他笑着说：“教书是我最快乐的事。”
放弃“大厂”回村教书
　　吴丰今年51岁，不抽烟，也不喝酒。40多年前，他就在这所小学上学。“每天抹黑起床，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才到学校。”他告诉南方农村报记者，“以前上学都要打手电筒呢！”说罢也是呵呵一笑。后来，他考上了信宜市洪冠职中，“当时全村就4个人考上了高中或中专”。
　　1990年毕业后，吴丰“进过电子厂，站过流水线，做过保安，也曾在餐厅端茶送水”。经过几年辗转，他最后在深圳华强三洋公司落脚，住进了员工宿舍，每个月工资1000元，“觉得生活很滋润”。
　　1995年，父亲吴兴的一通电话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那时，吴兴是坡头小学的校长，由于师资紧缺，村干部就劝他把儿子叫回来教书。“父亲说，村里需要老师，你学历高，就回来教书吧。”吴丰回忆道。
　　回去每个月收入不到现在的四分之一，老家经济落后，小学环境也不好。他的工友也问：为什么要回去！纠结了好几天后，吴丰终于还是决定回村代课。依依不舍地和工友道别后，他回到坡头小学，成为了二年级数学代课老师，每月工资200元。
　　为什么回来？“毕竟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可能是出于对家乡孩子的热爱吧。”吴丰回忆道，当年的坡头小学共有300多名学生，只有14名老师，校舍是泥砖瓦房，跑风漏雨，墙面脱皮。
　　直到1999年，当地政府帮忙建了教职工宿舍，吴丰和其他离家较远的老师才住进了学校。“但是新建的宿舍很快出现了裂缝，厕所是师生共用的，下雨时会漏水，房间也会渗水。”吴丰说，每周六早上才回家，周日晚上就回来，每周要在这样的宿舍楼住6个晚上。在这样的环境中，吴丰不知不觉教了20多年。
　　因为普通话不好，吴丰直到2006年才考到教师资格证，2007年成为学校教导主任。2010年，他从代课老师成为一名在编教师，工资也涨到了1100元。2016年9月，吴丰开始担任坡头小学校长。
家访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吴丰成为校长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家访。
　　坡头村党支部书记黄梅青2016年被调到坡头小学任教，她告诉记者：“开学第二周开始，吴校长带着全体8名老师去家访，每周都去一两次。”黄梅青印象最深的是，2016年一个冬日放学后，吴丰带着老师们到偏远的大坑自然村进行家访，4辆摩托车顶着寒风挺进深山，由于那片学生比较多，他们一直走到晚上9点才收工。
　　“以前没有怎么家访，老师对学生的情况了解得不多。”吴丰表示：“只有了解清楚了学生的家庭情况，才能做好教书育人的工作。”他介绍，刚开始家访曾发现，一个四年级女学生的妈妈一直不在家。女孩说妈妈在外务工，很少放假。“后来才从她邻居那儿打听到，她的妈妈已经4年没有回过家了，也不再和家里联系，是她父亲一直瞒着她。”了解情况后，吴丰就叮嘱老师们平时多关心女孩，自己也常去和她聊天谈话。“如果不清楚情况，就很难帮助到孩子们。后来她慢慢长大，也还是个会主动和老师打招呼的开朗的女孩！”吴丰说。
　　“吴校长来家访就要去看孩子平时做作业的地方，然后打开灯看看够不够亮。”坡头村村民吴东告诉记者：“如果学生每天都在客厅开着电视做作业，那就不行。”
　　“吴校长很关心孩子，家访多了，孩子们都很喜欢他。”黄梅青笑着说：“有时候没有去哪个学生家里家访，那个学生就会不开心！不断地问老师什么时候来家访。”
　　“有一名四年级学生因为成绩不好，没什么自信。”但吴丰到他家里时，发现他的房间非常整洁。第二天开会，吴丰就公开表扬了这名学生，并借机教导他，能把房间收拾得那么干净，学习就更容易了，要好好努力呀。“被夸之后，那个小孩慢慢地就有自信了，后来的成绩也有所提高。”这让吴丰收获了莫大的成就感。
　　“要留心孩子们的一些闪光点，多表扬他们，让他们自信起来！”吴丰后来还会买一些“小奖状”，每个学期都给某方面表现好的学生颁奖。四年级学生吴海荣的奶奶笑着跟记者说：“孩子这两年拿了好多落款是吴老师的小奖状呢！”
　　在家访的过程中不断地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是吴丰深受村民和学生喜欢的原因之一。
　　2016年家访时，吴丰还听一名学生的爷爷提起，平时家长外出不在家做午饭时，孩子都会自己热一下剩饭吃。这让吴丰感到非常心疼。“孩子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呀！”于是，他挨个给家长们通知，如果中午有事外出不能给孩子做饭，就给他打电话，他会让这些孩子和家离得比较远的、中午不方便回去的学生留下来，跟老师们一起吃饭。从此，老师们每天轮流下厨，给学生们做饭，还不收伙食费。
　　2019年，坡头村的理发师外出务工，一些老人已经骑不动摩托车，没办法带孩子到镇上去理发。家访时了解到这个问题后，吴丰就和最年轻的老师吴必雄商量：上网学习理发，给学生们当“理发师”。“现在吴校长给男孩子剃头，我来给女孩子剪发。”吴必雄说。
　　“女孩子比较爱美，我只会抹寸头咧。”吴丰又是一阵笑呵呵。提起校长给学生们剃头的事，黄梅青告诉记者：“那些被校长剃头的孩子，没有不开心的，还感到很光荣！”
连续五年荣获“优秀学校”称号
　　“刚到学校第一晚，半夜三点给楼顶漏下来的水淋醒了。”吴必雄来自云浮罗定，是坡头小学里唯一的“90后”。
　　为了改善校园环境和教师宿舍，提升教学质量，吴丰在家访的同时，不断打听在外面发展情况比较好的村民。2019年暑假，他奔走于中山、广州和深圳等地，挨个拜访乡贤，给学校争取资助。那年暑假，他们一共筹集了5万元。后来又向信宜市教育局申请了60多万元资金，终于在2020年把教职工宿舍漏水渗水的问题解决了，教学楼外立面也贴上了瓷砖。
　　如今的校园小巧而精致，进门右边棚子下是一排书桌，上面放满了课外书，是孩子们看书的地方。旁边的墙上摆满了以前的农具。每间课室后面还有学生们的盆栽。教学楼围出一片空地，是孩子们玩耍的地方。里面的石凳、桌椅、空调、电脑等都写着捐赠者的姓名。
　　在乡贤的资助下，学校还成立了奖教奖学基金。“每年都能筹措到两三万元奖励老师和学生。”吴丰介绍：“现在对学生们的考核也比较全面了。”除了学习成绩，在家做家务也成为文明班评比的一项重要指标。每周五下午周会，吴丰布置“作业”，让学生周末帮家里做家务，每周一开会检查。此举让不少家长点赞。
　　“孩子回来都会帮忙把客厅里的竹篾收拾好。”吴东说，孩子上学后变得好懂事，他感到非常高兴。
　　校园环境提升了，学生更有礼貌了，老师也更团结了。2018年以来，坡头小学已经连续五年荣获怀乡镇优秀学校称号，在全镇24所小学里，从过去的排名靠后一跃成为前三名，得到了村民们的一致好评。今年，吴丰和其他一级教师的工资都达到了7000元/月。“已经很满足了！”吴丰笑呵呵道。
　　“教师一定要用心用力，不能得过且过。不然对不起乡亲，也对不起下一代。”坚守乡村教育27载，这是吴丰从未改变的原则。他还要把笑容带给更多的孩子。
　　吴丰（右二）和老师们进村家访。　　　　　　　　　　　　　　　　　　　　　　　　　　　　 受访者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