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多前，“80”后青年陈如约不会想到与“60”后的黎小军成为忘年交，更没曾想到会与2600公里外的IT男刘志嘉成为好友。他们身份各异，十八线小城创业青年，省直机关事业单位处级干部，北京互联网企业联合创始人。很难想象，这样三个人日后会有深刻的交集。
　　但一切又顺理成章。他们从北京、广州相聚祖国大陆最南端，为了共同事业——“徐闻菠萝”，相识相熟。一个又一个春天，他们在“菠萝的海”相聚。
　　崇高的友谊，往往由共同的事业所成就。9月18日，陈如约和“菠萝姐妹”吴建连、王小颖从徐闻赶路近600公里到广州，探望本月光荣退休的黎小军，他们称她为“菠萝女神”。此行，他们是代表15万徐闻菠萝果农向黎小军致敬——“总有星光开路，总有您为我们赶来。”
　　当年，“12221”工作队就像一支带领“菠萝的海”果农奔向大市场的“闯海”人，“菠萝‘小军’已汇聚成乡村振兴的大军。”回望来时路，黎小军感到欣慰。她最早领衔的徐闻菠萝工作组，带来了“12221”理念、做法、资源，现在已经形成跨地域、跨行业的农产品市场工作协作团队，留下一支“带不走”的队伍。与四年多前相比，徐闻菠萝从业者如今信心坚定、大步向前。
　　徐闻位于祖国大陆最南端，拥有中国最为壮美的菠萝种植景观带。每当菠萝丰收时，“菠萝的海”总会迎来一群不一样的人。不是前来采购，亦不是欣赏美景，他们脚踏红土，穿梭田间，为徐闻菠萝谋划未来。他们来自不同单位，有政府干部、高校专家、媒体记者、企业家，时任广东省农业展览馆副馆长黎小军是这群人的“领头羊”。
　　时针回拨到2018年。这片壮丽的红土地上，金灿灿的菠萝烂在地头、无人问津。整个产业被连续三年的滞销阴影所笼罩，广大果农逐渐失去信心。“今年赚一点，明年搭进去；明年赚一点，后年搭进去。”陈如约说。
　　面对15万菠萝果农的期盼，广东省农业农村厅没有迟疑，迅速组建工作组，深蹲徐闻、深耕菠萝产业，以徐闻菠萝为试验田，启动广东农产品“12221”市场体系建设。
　　彼时的陈如约，充满困惑和迷茫。2019年春天的一场大会，改变了他的航向。那是黎小军率领的工作组组织的第一场菠萝产销对接大会。陈如约站在大会的舞台上，推广自己菠萝新品种，结识了一批优质采购商，成功将自家菠萝出口到俄罗斯、日本等国家。“作为建设者、见证者和受益者，徐闻菠萝走到今天，身价倍涨远销海外，非常不容易，很了不起！”陈如约感慨道。
　　作为工作组核心成员，时任媒体记者的黄海洋一手策划了2019年的徐闻菠萝产销对接大会。他说，活动当天，来了500多名采购商，远超预期，不少采购商在活动前一天还在打电话询问，但由于场地限制，不得不拒绝。活动当天，菠萝采购量超1.2亿斤，占当年总产量的1/5以上。“从那天起，我就知道徐闻菠萝一定能卖好。因为农户信心恢复了，采购商和消费者对徐闻菠萝重新认可了。”黄海洋说。
　　2019年，徐闻菠萝“12221”市场营销牛刀小试，菠萝总产值达15亿元，较2018年的9.8亿元，增长了53%。随之，徐闻菠萝产值连年攀升。今年徐闻菠萝产量约达79.6万吨，产值约25亿元，收购均价约为1.5元/斤。“五年间，徐闻菠萝产量从50多万吨到70多万吨，田头价从几毛到最高3元，人均GDP由23748元增至33676元。”徐闻县委书记罗红霞表示，这就是农民兄弟心中乐开花最生动的写照。
　　曾经踌躇不定的果农重拾种植信心。彭德灿家的菠萝种植面积从80亩扩种到300亩。“往年徐闻的地租1300元/亩，但现在大家‘抢地’种菠萝，今年地租涨到2700元/亩。产业有希望，大家种植菠萝热情越来越高。”陈如约逢人便说。
　　变化的还有理念。“从完全不懂不理解，到现在很多农户代办、经纪人都知道打开手机看市场大数据，要做好基地供应链，加强品控，建立品牌走出去。”工作组特邀组员、一亩田联合创始人刘志嘉说，这一切最终体现为从业者口袋越来越鼓。
 获得感支撑坚持的力量
　　立志欲坚不欲锐，成功在久不在速。“果农的持续增收，是我们一直参与‘12221’的最大动力。”工作组成员、时任广东省农业农村短视频制作推广中心副主任王清说。
　　这恰恰也是“12221”的生命力。正是它能够联农带农、促进农民增收，才使得源源不断有新的单位部门、社会力量愿意加入。工作组的朋友也越来越多。
　　2019年春天，“12221”在徐闻大地孕育而生。打赢了第一季，正当大家准备来年大干一场时，2020年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打乱了一切。刚尝到“甜头”的果农们，顿时心凉了半截。2月中，刘志嘉冒着疫情风险，从北京逆行徐闻。
　　同春天一起来到徐闻的，还有黎小军率领的工作组。在全国上下还在居家隔离的时候，他们逆行出发，从广州、北京奔赴徐闻。传统的线下营销模式被切断，倒逼着徐闻菠萝触电营销。当时的工作组争分夺秒，启动“徐闻菠萝网络采购直通车”，短短几天内干完11项工作。短短月余，菠萝价格从1月底的0.6元/公斤，逐步上升至2.6元-3元/公斤。2020年，徐闻菠萝产值达16.8亿元，较2019年增长12%。
　　随后，“12221”农产品市场体系建设的网络营销新打法，复制到荔枝、鲍鱼、生蚝、狮头鹅、柚子等众多农产品身上，由此拉开培育广东建设数字农业“新基建”的序幕。王清作为短视频营销的倡导者，眼见着粤字号农产品接连“出圈”。
　　“95”后王小颖从当地电视台主播转身为“菠萝妹妹”，县长直播带货、菠萝高铁专列、菠萝微综艺直播、徐闻菠萝全国11城品鉴会……总少不了她的身影。“原来农业可以这么玩。”王小颖说，许多农户建起了小洋楼，地里的机耕路变成彩虹路。“徐闻菠萝不仅是村民的致富果，更是一种精神财富。”
　　“菠萝姐”、徐闻菠萝行业协会会长吴建连对工作组也从一开始的质疑和担心，转为完全信任。五年来，她跟着工作组走遍华东、华北、西北各大城市，不是在产地卖菠萝，就是在全国各大批发市场探销路。随着线上营销发展、销售渠道增多，很多采购直接在菠萝地里完成，曲界镇菠萝交易市场反而慢慢“闲置”了。
　　农业大数据开发者刘志嘉用三个思维转变来形容自身，“从单纯销售思维转变为产业思维，从技术帮助销售思维转变为供应链思维，从单纯靠市场行动转变为统筹社会各方力量共同推动销售。”
　　树立市场的观念，拓展市场的做法，几年的“闯海”事业，工作队成员感受到深深的获得感。王清说，自己从一名组工干部转型为业务干部，特别是熟悉互联网营销、数字农业的业务干部。
　　如今的徐闻菠萝销售，已不再只是工作组或几个行业龙头“摇旗呐喊”。既会种菠萝又会卖菠萝的“双栖新农民”队伍不断壮大，成为徐闻菠萝产业振兴的生力军。
做正确的事自有逻辑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而伟大的事业不会止步。
　　一套理论，一支队伍，一个机制，推动产业、市场、科技、文化“四张牌”有机联动，促进农业高质量发展。
　　乡村产业发展有其客观规律，不可能一蹴而就，只有保持定力，久久为功，一张蓝图干到底，才能持续健康发展。目前，徐闻菠萝产业仍存在不少短板。如品质有待继续提升，一二三产发展不平衡，产值还不够高。罗红霞对此有清醒地认知，她表示，徐闻菠萝边探索边思考。“征途漫漫，惟有奋斗。因地制宜、发挥优势，将菠萝产业做强做优，努力打造具有世界影响力和竞争力的菠萝产业带，将徐闻菠萝打造成乡村振兴具有标本意义的典范，推动示范带动特色乡村产业高质量发展取得更大成效。”
　　最初的菠萝工作队成员，还有最早一批参与“12221”工作的地方党政干部，职务与岗位在变化，从前只有几个人的“工作组”，已演变为“12221”大队伍，几年来参与这项工作的机构单位有上百个。刘义存、王清在地市基层工作中继续推广“12221”，“工作组”也不再只着眼于菠萝产业。今年以来，肇庆、韶关等农业大市全域推进“12221”市场体系建设，“父爱如兰”走红网络，四会兰花正式出圈；乐昌“黄金柰李”点亮“小蛮腰”……
　　五年后的徐闻菠萝产业是什么样的？今年徐闻县推出《徐闻县促进菠萝加工业发展的十条措施》等配套政策，助力菠萝产业“强链延链补链”行动蹄疾步稳，从单一鲜果到多样化产品，鲜切小菠萝火爆市场，菠萝烤鱼、菠萝虾仁等菠萝预制菜产品不断出新。
　　越来越多不同行业的人加入徐闻菠萝产业，他们中有人瞄准“一产”，在生产标准和品质提升上做文章；有人瞄准“二产”，推动科技创新，引进深加工项目，延伸产业链；有人瞄准“三产”，加快农旅、产业、文化等深度融合。他们中有种植户、有长期扎根农村的基层干部、有返乡创业的新农人、有企业家、有投资人、有采购商、有文化从业者。他们引入更多资本和科技力量，开拓运营更多新赛道，推动徐闻菠萝产业向着百亿产值工程前进。
　　人事尽时天理见，但勤耕耨候丰收。时下的徐闻大地，果农们正忙碌着种植菠萝；吴建连这几天带着果农前往上海参加展会；而徐闻菠萝“12221”工作组和他们的朋友们正在为“菠萝的海”的下一个春天酝酿准备。
　　一件事，一群人，一条心，一起拼，一定赢。
　　“菠萝的海”，春光无限。
□本版撰文 王磊 董玉 黄楚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