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最冷的几天，俞生和同事巡经地下停车库，被粗大的立柱遮掩的角落，同事说：“你知道吗？有个流浪汉住里面。”
　　俞生惊诧地说：“你确定？”这几天的寒潮，可不要把人冻死？同事却说：“千真万确，我看到好几次了。”
　　这一晚，刚好俞生值班，从办公大楼往下，打开边门。即是那个粗大的立柱内侧，俞生看到微微的光，踩着石子走过去，发出“唰唰”声。里面，一个头发杂乱的男人坐在凳子上，旁侧是铺开的脏兮兮的被子。男人转头看向俞生，倒是挺镇静。
　　俞生想了想，说：“你睡这里，不冷吗？”说话时，都能感觉到周遭的寒冷。男人说：“裹起来睡着就好了。”
　　俞生说：“你，跟我过来吧。”边门内，是大楼的地下二层，这一层是停车库，也是保安洗澡、休息、睡觉的地方。
　　俞生叫来一名值班保安，让他带男人去洗澡，再找一套干净的衣服，晚上就让他睡休息室。
　　暖融融的屋子里，男人看出了俞生脸上的好奇，不由得打开了话匣子：
　　男人是贵州人，媳妇早几年走了，因为儿子在上海读大学就跟着一起来了。本来寻思着找份工作，赚钱供儿子读书。可这工作怎么也找不到，无意中看到路边有人捡拾纸箱和矿泉水饮料瓶，也就做起了这个营生。没地方睡，就找到了这里，白天把被子卷起来塞进绿化带里，晚上拿出来铺开……
　　俞生很认真地听着，又问：“贵姓？”
　　男人说：“我姓孙，孙家成。”
　　俞生说：“好，老孙，那你儿子知道你捡拾东西供他读书吗？还有他知道你睡这儿吗？”
　　“他当然不知道了，不能让他知道呀！”老孙猛地站了起来，说，“求你，千万别让他知道，好吗？”
　　俞生深深凝视了男人一眼，说：“放心吧，早点休息。”起身，走出房间。
　　第二天上午，俞生给老孙带去一个好消息。“楼里刚好缺保安，你可以做吗？收入不高，但食宿可以安排。”
　　老孙说：“太感谢您了！”老孙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神采，又说：“我请您喝酒吧，我们老家有好酒。”俞生笑笑，说：“不用客气的。”
　　俞生坐在披萨店，陪上初中的女儿吃下午茶。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照得身上暖暖的。暖暖的气氛中，俞生给女儿讲了这个故事。一为表达那个父亲的不易，二为那个贵州孩子能考上上海这边大学的不易，勉励女儿好好学习。
　　女儿突然说：“那你没问过，他儿子在哪个学校吗？”俞生愣了一下，说：“这倒是没有呢。”似乎，这也让俞生想到了什么。
　　隔一天上班，俞生在门口看到了执勤的老孙，像棵笔直的树杵在那里，特别精神。看到了俞生，老孙马上打招呼，说：“俞总好。”俞生笑笑，说：“对了老孙，你儿子叫什么名字，在咱上海哪个大学？”老孙的脸涨通红，说：“他……”俞生还想说什么，刚好有人叫他。俞生朝老孙摆了摆手，赶紧去了。
　　后一天，保安队长给俞生汇报，说：“老孙离职了。”俞生还没反应过来，说：“哪个老孙？”话说出口，恍然间想起，那个男人就叫老孙。保安队长还把一封信给了俞生，说：“老孙让我给你了。”
　　信上，老孙说：谢谢俞总您的照顾，能让我在这里工作，也有个住所，其实我不好意思告诉您，我儿子还在老家读高二，但他的志愿是考上上海的大学。我和他的妈妈带他来过一次上海的外滩，他因此喜欢上了这里，也为能考上这里的大学一直在努力。对不起俞总，我欺骗了您，辜负了您的信任。等我儿子考上上海的大学，我再来这里。给您带上我们家乡酒，请您品尝……
　　拿着这封信，俞生有懊恼，也有惭愧。
　　时间不知不觉过了两年，俞生收到了一箱来自贵州某镇的酒，是物业新招的小姑娘送来的。小姑娘说：“是个有些年纪的男人，旁边还站了个年轻人，脸上带着笑，说他梦想成真了，还说您收到酒就知道了。”
　　俞生赶紧从窗口往外看，院子里只有停着的一台台车，没有旁人。
　　老孙，你去哪里了？谢谢你的家乡酒，我还想和你见个面，祝贺你儿子考上上海的大学啊！
　　俞生心里默默地说。
□崔立
　　时间不知不觉过了两年，俞生收到了一箱从贵州某镇寄来的酒，是物业新招的小姑娘送来的，小姑娘说：“是个有些年纪的男人，旁边还站了个年轻人，脸上带着笑，说他梦想成真了，还说您收到酒就知道了。”
　　一次援手，温暖了一个身处窘境的人。　　　　　　　　视觉中国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