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有位同事的女儿，最近被外地一家机关单位录取，并取得了入职考试第一名的好成绩。她第一时间给妈妈打电话报喜，同事接起电话，怕影响大家工作，快步往楼道里走去，但她那喜出望外的声音，仿佛幸福从电话中溢了出来，瞬间感染了所有的人。
　　同事接完电话回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丫头从小就这样，只要考试成绩好一点，就要跑回家找我报喜。后来她跟我说，最喜欢看妈妈开心到脸颊发亮的样子，她觉得那是自己送给妈妈的一种幸福，心里也觉得很骄傲呢！”我想，这个喜欢报喜的小棉袄，才是母亲最大的骄傲吧。因为这一个电话，刚才还深陷于一大堆枯燥报表当中、心情有些郁闷的母亲，在接下来的好几天里，说话都是柔的，脚步都是轻的，脸上一直带着笑意……
　　我想起亲戚家的一个女孩，她出生不到三个月，就被医生诊断为脑瘫患儿，这消息对于一位妈妈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她抱着孩子到更大的医院去复查，希望之前只是误诊，最后得到的结果仍然是绝望。这时，让妈妈更为绝望的是，她的丈夫对女儿的病表现得漠不关心，每天下了班就跟朋友出去喝酒，甚至夜不归宿。妈妈每次劝他，好话说了一箩筐，他不听，跟他吵，却像拳头打在棉花上，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位妈妈独自扛起了陪女儿康复的重担，她不再指望丈夫的帮助，希望他只是因为害怕而暂时逃避。女孩长到10岁时，丈夫却提出离婚，说他累了。妈妈很伤心，却很快又抹干眼泪，像从前一样精心照料女儿，反正在这件事上，他一直是缺席的状态，她早已习惯。
　　女孩一直不能像正常孩子一样走路，但她的智力没有问题，甚至比一般人更聪明。她从小就有绘画天赋，在母亲的陪伴下一路坎坷求学，大学毕业后有了自己的画室，帮别人画些画出售，也教小孩子学画画，收入一点点多起来。每赚到一笔钱，她都会把它交给妈妈。看到女儿慢慢变得自立，妈妈无比欣慰，甚至有闲情拿起她闲置多年的吉他了。妈妈年轻时就喜欢自弹自唱，只是自从有了她，那吉他就成了挂在墙上的装饰，从此再也没有动过一下。
　　于是，常常是妈妈在一边弹着吉他、哼着小曲，她在另一边静悄悄画画。她喜欢画茁壮的植物，比如树、花或者草，都是非常有生命力的那种。因为她说那就是在画自己，只有努力让自己强大一点，再强大一点，妈妈才能如释重负，而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妈妈一天比一天过得幸福。
　　几天前的一个下午，我抽空回了一趟母亲家。推开门进去，就看到她正躺在沙发上，神情十分疲惫，一看就是被累坏了的模样。我不由在心中轻轻叹息：就在三个多月前，弟弟升级当了爸爸，拥有了一个小公主，孩子还不满两个月时，弟弟就离家继续当北漂去了。转眼间，弟媳的产假也满了，她回单位上班，每天离家前挤好奶贮存在冰箱里，小婴儿就由母亲来照顾了。可能是刚离开妈妈不习惯，这孩子困了要大哭一场，饿了也要大哭，就算喂饱了也还是喜欢哭。母亲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本来就腿疼，腰也不好，她嘴上说着没事，其实每天都累得不能睡。
　　我心疼母亲，只要稍有空闲就往回跑一趟，替她照顾一会儿婴儿。就像今天，我刚到家，小姑娘就醒了，我们正哄着她，弟弟打来了电话，母亲的声音里一扫所有的疲惫，大声对他说：“你闺女乖着呢，我不累，别担心，好好上班……”
　　对于一位母亲来说，看着她的儿子娶妻生子，就是一种莫大的幸福，会让她忘记所有的累。
□张军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