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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农村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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柿子的浪漫

来源:南方农村报时间:2023年12月16日版次:12

  结的果子多到全家人吃不完。 视觉中国供图

  走到村口,他发现一棵柿树,树腰间还挂上一片红。他有些好奇,走近一看,原来是树上挂着一个姑娘,正在摘柿子。他走上前,吼了一声“谁在偷柿子!”把树上的姑娘吓得尖叫。
  老家的院子里有棵柿子树,长在院墙里边,努力地生长着,每年发芽、伸叶、开花、结果、叶败、果落,周而复始。
  柿子树是父亲种下的。
  以前,每逢过年父亲总会用紧俏的购销券买回一包柿饼,用报纸紧紧地包裹着。打开报纸,闻得出一股香甜气,只见白白的柿饼,像是被包裹着一层生粉。在那个午饭吃得再饱也难顶到晚上的岁月,柿饼对我们家来说绝对是个稀罕物。那时的腊月,家里会买回来一些好东西,如糖果、瓜子等。母亲都会留着,用来过年招待客人。唯独这柿饼,母亲让全家人分吃。不是母亲小气,只因它只有五六块,不够装盘。而且,它的背后藏着父母之间的浪漫。
  父亲在食品站工作时还是个毛头小子,每天做的事就是收猪、杀猪、卖肉。一次,他去李七舍村收猪。可能是因为收猪的通知没有提前送到生产小队,李七舍村的猪大多吃了食,不好称重,还有些人家的猪是半野养的,在后山上一时半会儿也抓不到。他只好悻悻地回去。
  走到村口,他发现一棵柿树,树腰间还挂上一片红。他有些好奇,走近一看,原来是树上挂着一个姑娘,正在摘柿子。他走上前,吼了一声:“谁在偷柿子!”把树上的姑娘吓得尖叫。姑娘忙辩解道:“这本来就是我家的柿子树,怎么能叫偷呢!”
  被姑娘这么一怼,他便说:“你下来吧,我帮你摘。大红柿子都在树梢上,你胆小,够不着,我来摘。”没等那个姑娘答应,他便往树上爬。姑娘大叫着,“等一等”,便麻溜地从树上滑下来。他的爬树身手确实不赖,很快就爬到了柿树的高处。他刚摘下一个柿子。底下的姑娘便说:“柿子树很脆哟,不承重,要当心。”她话音刚落,只听见“咔嚓”一声,他踩的树枝断了,整个人摔了下来,被送进了医院。
  乡下的老人很淳朴,丝毫没怪罪他,倒是埋怨起那个姑娘,说她没有劝住不懂行的年轻人。或许,那些老人只是希望那位年轻人以后来村里收猪时给个好价钱。就这样,那个姑娘提了几个熟透的柿子去医院探望他。
  现在的我,无法猜测当时他们再次见面到底是尴尬,还是抱怨,抑或是会心一笑。但我知道的是,那个姑娘后来成了他的媳妇,也就是我妈。
  遗憾的是,母亲娘家的那棵柿子树,在母亲嫁人后的第二年遭了白蚁。因为柿子树结出来的柿子有糖,柿子树杆也有糖,所以白蚁把那棵老柿子树给啃死了。父亲曾说过,那会儿他走村串户,却很少看到柿子树,更少见柿树苗。所以,家里的空余地上一直没有种上柿子树。不过,父亲一直没有忘记母亲对柿子的偏好,总会趁着去县城总公司联系工作时到县城的北门菜市场寻找,遇到有柿子卖,会买几个回来。
  那时的柿子一般不用药物催熟,拿回家还是硬硬的,母亲会折几根芝麻杆插入其中,再放到米缸里,等它完全成熟。数日后,扒出那熟透的柿子,我们姐弟四人都会尝上几口,母亲往往只是吮了吮柿皮,也算解了个馋。除此之外,父亲在过年前还会到供销社提前预订几个柿饼,并盯着母亲吃下一整个柿饼,绝不允许我们馋嘴。这也许就是他们特别的浪漫。
  直到我上大学那年,全县都在推广种植无核柿来发展庭院经济,我们家分到了三棵柿苗。父亲反复权衡,把柿苗种在阳光和水肥最好的地方,三棵柿苗都活了,长大了,结果了,结的果子甚至多到全家人吃不完。后来,因为修围墙的缘故,母亲将两棵柿树送给了亲戚,只留下一棵,那也足够全家人吃柿子的。
  如今,到了柿子成熟的季节,柿树的叶片稀疏、落尽,留下满树的橙黄,看上去就像一幅油画,美极了。不知何故,二十多年下来,村里其他人家的柿树要么是被砍了,要么是自己死了,所剩不多。我家的那棵柿树,年年结果,年年兴旺。母亲把它归结为父亲在树下养的几只鸡,源源不断的鸡粪一直滋养着柿树,让它开花、结果。
  正因为年年结果,柿树每年都会招来很多鸟儿吃柿子。一开始,鸟儿啄烂柿子,父母都很心痛,舍不得,甚至会在树上绑一面旗子,以驱赶鸟儿。后来,不知母亲从哪听说——吃多了柿子会结肠,甚至让身体容易长结石。尽管她依然喜欢柿子的味道,但也只是偶尔吃一两个,解解馋而已,不敢再多吃。于是乎,我家柿树结下的柿子根本吃不完,送人之后仍留下不少。父亲在柿子成熟时采摘一部分,剩下大部分,让它养着鸟儿。每天看到鸟儿在柿树上欢快地上下蹦跳,叫唤着,给愈发孤寂的老家保留了一分热闹。
  今年的柿子又熟了。这样的美好,我希望它能持续得越久越好。
□王玉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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