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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农村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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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永争:我的书写离不开乡土

来源:南方农村报时间:2024年02月29日版次:11
  洪永争,孩子们喊他“洪老师”,朋友叫他“阿争”。他一边教书,一边写儿童小说。他的作品,瞄准的是漠阳江畔的疍家人群。他的《摇啊摇,疍家船》是第一部描写“疍家人”生活的儿童小说。早在2017年,该作品就获得了第二届“青铜葵花儿童小说奖”最高奖“青铜奖”,去年底,又喜获第十一届广东省鲁迅文学艺术奖。近日,南方农村报记者(以下简称“记者”)与他畅聊创作和生活。
作家简介
  洪永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广东省文学院签约作家,广东省作家协会儿童创作委员会委员。曾获首届“大沥杯”广东省小说奖;第二届“青铜葵花儿童小说奖”最高奖“青铜奖”;首届“小十月文学奖”小说组金奖;十一届广东省鲁迅文学奖等奖项。已出版儿童长篇小说《摇啊摇,疍家船》《船儿归》《浮家》《巷子里的木棉树》等。
创作多部儿童文学
  记者:首先祝贺你获得新一届的广东鲁迅文艺奖,可以给我们介绍一下您获奖的这部作品吗?
  洪永争:非常感谢。我获得第十一届广东省鲁迅文艺奖的作品是《摇啊摇,疍家船》,曾经在2017年获得第二届“青铜葵花”儿童小说奖最高奖“青铜奖”。《摇啊摇,疍家船》是一部以我老家阳江疍家渔民为书写对象的长篇小说,被评论家认为是“第一部深刻周密描写广东疍家渔民的小说”“折射出中国老百姓最朴实无华的人性光辉和生活理想”“暗示一个历史悠久的古老族群由原始蒙昧的前现代跨入文明社会的曲折与坎坷之路”。
  在创作《摇啊摇,疍家船》时,我力求用诗意流畅、感情真挚的文字,把读者带入到水波摇曳的广东漠阳江上,跟随十岁的疍家男孩水活,走进充满苦难而又让人向往的疍家人的生活。
  记者:我们知道,你以创作儿童文学为主,而且成绩斐然,能给我们的读者介绍你的这几部作品吗?
  洪永争:是的,我创作了不少儿童文学,也取得了一些小成绩。《摇啊摇,疍家船》是我创作的第一部儿童长篇小说。《浮家》是我创作的第二部儿童长篇小说。这个故事来源于一次采风:受到时代大潮的席卷,一位疍家老人因为上岸问题跟儿子产生了冲突,儿子执意上岸创业,老人却对上岸充满了恐惧,仍旧固守传统打渔业过日子。我捕捉到这一信息,通过儿童的视觉写成了《浮家》。2018年这部小说有幸获首届小十月文学奖小说金奖,还入选三省市“少年讲述人”推荐书目。
  《船儿归》是我创作的第三部儿童长篇小说,还是关于疍家人的题材。所谓“船儿归”,寓意“人儿归”和“心儿归”。小说塑造了一位因家庭纠纷而意外成长的疍家男孩杨向阳,他的成长促成一家人的“心儿归”。
  《水岸之间》是我创作的一部纪实性作品,也是我首次和摄影家游坚合作的作品。作品通过对即将消逝的疍家人和水上文化的寻找和记录,再穿插疍家人的历史风俗,采取图文并茂的形式,全景式展现疍家人历史来路,以及时代大潮下的困局与转型。著名作家李朝全认为《水岸之间》是“儿童文学领域中出现的鲜活生动的报告”。
  《巷子里的木棉树》是我关注城中村外来务工人员子女成长的儿童长篇小说。小说一出版便入选广东省第十六届中小学生暑期读一本好书。通过这个故事,我想告诉孩子们:人生有爱,也有痛;有喜悦,也有落泪;有聚首,也有别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出生地,但没有谁的比谁的更优越,我们都是平等的这样一个道理。
  此外,我还创作了多部儿童长篇小说,它们正待在“深闺”中,不久将来,相信将一一跟读者们见面。
  疍家人是
完美的书写对象

  记者:现在回过头来审视,你认为满意和不满意的地方在哪里?
  洪永争:这是一个不容易回答的问题。自2014年正式创作儿童文学以来,我以自己二十多年创作纯文学的经验转嫁于儿童文学创作上,确确实实取得了一些小成绩,但距离心中的目标还有很大的距离。我可以毫不掩饰地说,创作的这些作品,最大的特点在题材上,也就是说,我找到了“疍家人”这一近乎完美的书写对象,并进行了深入浅出的描绘,得到了儿童文学界甚至是社会的认可。另外,我创作这些作品并没有受到外来东西的干扰,自始至终坚持“文学性”。换一句话说,我的创作一开始就贯穿了我“阅读轻盈与内容厚重并重”的创作理念,并以此逐渐树立了一种属于自己的辨识度。这些都是我自认为比较满意的地方。
  但文学创作始终是一个留有遗憾的过程,每一部作品都有不满意的地方,多部作品综合起来,我觉得自己在叙述方面的革新性还不够,手段还是有些保守。还有,题材的多样性也还有待今后不断开拓。接下来,我将加大阅读力度,提高自己的知识储备,逐渐改变和创新自己的叙述方式,拓宽题材,让自己的小说走得更远。
  记者:给我们说说你的童年生活,还有,现在的教师职业对你的创作起了什么样的作用?
  洪永争:我的童年跟许多70后80后一样,在农村度过。那个时候的农村总是有干不完的农活,我是家里的老大,生活除了读书就是干农活。日子过得虽然有些艰苦,但我们有着今天孩子所没有的快乐,那就是:纯真且对一切充满了期待。跟别人不同的是,受父亲的影响,我小时候特别喜欢舞文弄墨,读小学就喜欢画画和模仿写春联的老人写字。到了初中,我在外婆家每天晚上都用来画画和写字,成为学校书画的佼佼者。因为写书法要广泛接触对联、古诗等文学形式,我逐渐喜欢了古典文学,慢慢也接触现代诗歌,读初二的时候加入了学校的文学社,这对我后来走上文学道路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其实作为一名写作者,在我看来,每天都在接触生活,体验生活,因而我的小说选材都来源于日常生活,自然当教师对我创作儿童小说有一定的优势,因为我每天面对学生,对他们的性情、喜好和心理都了如指掌,这对我的创作是很有帮助的。
记录逝去的民族风俗画卷
  记者:在你的小说中,疍家是人物角色的身份。是什么促使你书写疍家人的故事。
  洪永争:海德格尔说:“诗人的天职是返乡。”我认为作家的天职也是返乡。
  我把目光投向我的家乡。流经我家乡广东阳江双捷镇的漠阳江上,有一座雄伟的拦河坝。这是一座引水工程,也有调度河上船只有序通行的功能。由于我家乡是改革开放前阳春县至阳江县的水路交通的中点,水上交通十分便利,聚集了无数的疍家人。我从小对他们的水上生产和生活十分感兴趣,漠阳江上那种帆影绰绰、机声隆隆、歌声悠悠、炊烟袅袅的热闹场面至今让人回味。
  大约十多年前,我回老家,听到我妈妈感叹,说我村后面的漠阳江疍家人作业的水上热闹景象已经没有了。我深感于由于时代发展,传统疍家渔民亲情、环境和风俗的变化,想以文字记录这一段逝去的民族风俗画卷,让现在的人,尤其是孩子们了解并喜欢南国风情。几经构思,我才发现,这样一种题材似乎写儿童小说更有意义、更有张力。于是,我开始着手写《摇啊摇,疍家船》这部长篇小说,之后一发而不可收拾。
  记者:在新旧时代变化中,除了生活方式,你觉得疍家人的改变在哪里,他们精神性的东西是什么,还存在吗?
  洪永争:是这样。在时代大潮的席卷下,疍家人已经不能靠传统的打渔业为生了,上岸并融入社会是他们唯一的出路。在这一个过程中,他们的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认为除了生活方式发生变化之外,上岸后的思维方式是他们最大的变化。上岸之后,他们面对的不再是凶险的江海,也不再是他们手到擒来的鱼获,他们面对的是全新而复杂的人和事,必须抛去那种小渔民思想,融进新的社会环境,才有可能不被社会淘汰。
  在我看来,咸水歌是最能体现疍家人精神的东西,他们把生活中的酸甜苦辣和个人的喜怒哀乐都倾注在咸水歌里面,以歌言志,以歌倾诉,以歌示爱,为他们暗淡的生活点亮了一点渔火,这点渔火陪伴并温暖了他们数百年。但上岸之后,咸水歌走进了历史博物馆,随着最后一批疍家人老去,咸水歌将被遗忘在历史的角落里。
  乡土作品
一定是真实的

  记者:一般来说,作家都有地理上的故乡和文学上的故乡,地理上的故乡不可变,文学上的故乡,你希望是什么样的?
  洪永争:是的,作家地理上的故乡和文学上的故乡相互相成,地理上的故乡是原型,文学上的故乡是升华。福克纳地图上邮票那么大的故乡,鲁迅的“鲁镇”,沈从文的“边城”,汪曾祺的“高邮”,莫言的“高密东北乡”,陈忠实的“白鹿原”,曹文轩的“油麻地”,都是文学史上文学故乡的坐标。这些大师的文学故乡对于我来说是一种鞭策和借鉴。
  我希望我的文学故乡是什么样的?我当然希望它是一个理想的地方,但我更希望它是一个真实的地方,人人都真真实实地活着,爱我所爱,恨我所恨,无拘无束。这里有喜怒哀乐,有悲欢离合,有守望相助,甚至还有尔虞我诈,但它又是充满希望的。它承载着我的思想,描绘了我的愿景,并逐渐被读者所钟爱。
  记者:你觉得乡土题材的作品,要如何突破?可能这样说太大,或者说,你欣赏或希望的乡土作品是什么样的?
  洪永争:中国城市化的进程如此之快,而我还在书写乡土,这似乎跟不上潮流。但一个作家不可能走出他的童年,从本质上来讲,我还是农村人,我的书写自然也离不开乡土。但我希望我书写的乡土是城市化进程的观照,或者说是城市化进程中的一种延伸与追问。
  写乡土题材如何突破?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我远未达到这样的水平。我只能说,我希望的乡土作品一定是真实的,它既是时代的记录者,又是时代的思想者,甚至是灵魂的拷问者。人们会在作品中得到感动,得到深思,得到希望。
  记者:经典作品不胜枚举,对你有启发的作家和作品有哪些?
  洪永争:伟大的作家实在是太多了,我很难一一列举。我最早看的外国作家作品是托尔斯泰的《复活》,那种对生活还原的真实与深刻思想让人震撼。受我表哥的影响,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也是我很早就接触到的,那时虽然我看不懂,但在潜意识里,我就知道,原来小说还可以这么写。还有村上春树的小说《挪威的森林》,我年轻的时候也看过,那种意境让人喜欢。博尔赫斯的短篇我看过不少,《相遇》《小径分岔的花园》《环形废墟》等小说之高妙,那不是普通作家能写出来的。国内的作家鲁迅、沈从文、萧红、汪曾祺、陈忠实、莫言、曹文轩的作品我都非常喜欢。尤其是沈从文的《边城》,萧红的《小城三月》,陈忠实的《白鹿原》,莫言的《透明的红萝卜》,对我的触动很大。此外,我看汪曾祺的《受戒》《岁寒三友》也很有感觉。
  后来,我因为创作儿童文学,阅读了大量的儿童文学作品,当中包括安徒生的童话集,艾特玛托夫的《白轮船》,曹文轩的《草房子》《青铜葵花》,克莱瑞的《亲爱的汉修先生》,巴比特的《不老泉》,松托瓦的《闪闪发光的心愿》等,以及国内《儿童文学》杂志刊载的一大批优秀儿童文学作品,这些作品或是故事打动我,或是构思启发我,或是手法影响我,让我的创作有了方向与目标。
□南方农村报记者 陈会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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