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划 麦倩明 董玉
南方农村报记者 王富迪

受访者：何树志
职　　　务：“广东首批荔枝古树守护人”之一

　　千年荔枝古树的一段守护里程藏在8.5L的摩托车油箱里。
　　说的是何树志的摩托车。作为村干部及“广东首批荔枝古树守护人”之一，何树志的日常就是以茂名市高州市根子镇柏桥村委会岭腰村的古荔园为圆心，骑着摩托车，在半径3公里的范围，为荔枝古树的一切来回奔波。这一年来，不少时候何树志四天就能累计骑行一两百公里，8.5L的摩托车油箱就得加一次油。
　　2023年4月11日，荔乡人人皆知的那一天，何树志同样记忆犹深。奔跑在荔枝守护大道上，何树志常常在思考，怎么才能做得更好？
新来的守护员
　　4月上旬，早晨8点。青石板大道上响起了簌簌的扫地声，高州小伙柯伟聪开始清扫打理古荔园，他的胸牌上写着“广东果乡民旅发展有限公司古荔园守护员”。自发守护古荔园多年，何树志等6名柏桥村村民被政府授予“广东首批荔枝古树守护人”称号。
　　2022年，关于古荔园内的荔枝树和杂果树及其附属土地，高州市政府投入3500万元，用于与柏桥村相关的自然村集体、自然村和自然村的村民签订合同，完成整体流转，再统一打包转租给国有企业广东果乡集团有限公司（下称果乡集团）进行统一管理经营。2023年，古荔园古树守护分为两队，6人的“古树守护人”队照常负责动态巡护，果乡集团国企队则负责驻点值守古荔园。从小在市区长大的柯伟聪说，“去年我和另一位同事入职后，国企守护队就增加到了8人。”
　　春季赏花、夏日尝果、秋冬观树。客流高峰时段，古荔园里凡是能下脚站人的地方都是人，大家都想离古树近一点，有人忍不住就想摸一摸古树甚至爬上古树抠一下树皮。“虽然满园都有监控设备，但仍然需要我们实时保持监督，及时预防提醒，毕竟古树很脆弱。”柯伟聪说。
　　当古荔园外“突突突”的摩托车发动起来，通常就是何树志忙完了村委会的工作，准备开启巡园日常。
　　“荔枝幼果有花生米大了”“这簇荔枝花藏有‘大腩虫’，但正值花期不能喷药驱虫，以免影响坐果”“树芯底部有白色粉末就要注意白蚁”……何树志大步跨进古荔园，从叶、枝、花、果、皮、根和土壤等方面，观察记录下每一棵古树的细微变化，与受聘管护古树的荔农和守护员们分享交流心得。在这样的耳濡目染下，像柯伟聪一样的“新手守护员”也很快上手。
　　在距离古荔园不足100米的地方，果乡集团古荔园管理负责人邓玉华在办公休闲区支起长桌，沏上一壶新茶。“每天我们都会聚在这里交流巡园时发现的问题，果乡集团需要收集整理这些信息向上汇报，必要时申请专家或相关部门介入。”邓玉华说。
　　目前，高州市实施古树名木保护行动，建立“一树一档、一树一人、一树一策”长效管护机制，建档保护率、责任书签订率、重点古树视频监控覆盖率实现3个100%。茂名市依托广东省林科院作为技术支撑对口单位，成立17人的本级古树名木保护专家组，各县区也有古树名木保护专家组，人数达56人。另外，古树名木保险项目提供百万额度的救护保险保障，让古树“老有所依”。
扩大的巡园范围
　　柏桥村古荔园占地80多亩，具有超过2000年的荔枝种植史，拥有古荔枝树180棵，其中树龄超过500年的有39棵，千年以上的有9棵，有“活的荔枝博物馆”美誉。
　　下午14：30，古荔园门口的停车场来了4辆55座的旅游大巴车，参观打卡的游客络绎不绝。这是一天中古荔园最热闹的时候。
　　此时，何树志骑着摩托在连片的荔枝林跟统一立面的岭南新中式建筑群中穿梭，他需要先确认这一路的治安管控、交通维序是否需要协调支援，再到一处施工现场跟进新修的机耕路进度，最后回到村委会参加一场活动筹备会。
　　路上，村民会忍不住叫停何树志，聊上一两句。在何树志看来，尽管古树已完成了打包流转，村民已获得了流转土地的相应补偿，享有古荔园各项经营的利润分红，但村民不会缺位古树的守护。“等到古树荔枝红了，古荔园日均游客量可达四五千人次。”何树志说。
　　何树志脚下逐渐扩大的巡园边界，与“绿美古树转化为金树银树”的理念分不开。生态产品价值、品牌价值的实现又反哺古树的保护。2023年，仅投入古荔园荔枝古树保护的资金就达118万元。
　　“古荔园的群落郁闭度前年为0.7，去年则降至0.6。”高州市林业局生态修复股工作人员何永雄表示，群落郁闭度指乔木树冠遮蔽地面的程度，不仅反映林分的密度，还关乎森林结构和环境。“通过定期对古树周边影响其生长的非古树进行修枝整形，才能进一步确保荔枝古树的采光度。”何永雄说。
专门的古树保护条例
　　以“绿美广东”生态建设为牵引，高州以独具地方特色的古树或古树群为依托，已建成古荔枝树小公园5个，形成以古荔枝树为主题的旅游景点20多个。
　　2023年，高州根子镇古树群入选全国100个“最美古树群”，即是以古荔园、柏桥农创园为主线，连接国家荔枝种质资源圃、中国荔枝博览馆、中国荔枝产业大会会址三个国家级荔枝产业平台和甜美果海乡村振兴示范带，开设“柏桥讲堂”精品路线，年接待游客超200万人次，入选文化和旅游部“乡村四时好风光”全国乡村旅游精品线路。
　　夜间7点，暮色沉沉，古荔园的人潮褪去，何树志选择在此时再巡园一次。“白天人多，没谁敢乱来，天快黑了，更不能放松警惕。”何树志的担忧不无道理。去年某天晚上有人拎着锯子钻进了古荔园，怀疑其试图盗割古树木材，岭腰村二队队长何金保说，“还好被我碰到及时制止并报警处理”。
　　2023年，新修订的《广东省森林保护管理条例》经广东省十四届人大常委会第三次会议审议通过，于7月1日起施行。这次时隔26年的修法，为“古树名木保护”设置专章。广东现有古树名木84390株，榕树数量最多，其次是荔枝，在各地市中，茂名的古树名木数量位列全省第四。10月，茂名市第一部全面规范古荔枝树保护的地方性法规——《茂名市古荔枝树保护条例（草案）》〔下称条例（草案）〕，向社会公开征求意见。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森林法》《城市绿化条例》等法律法规，条例（草案）包括资源普查与公布、养护与复壮、保护与管理、宣传与利用、法律责任等方面。具体来看，条例（草案）在日常养护责任制、果品品牌建设、人文价值利用等方面，强调科学性、可持续性。并明确规定：非法砍伐古荔枝树的，由古荔枝树主管部门处砍伐古荔枝树价值五倍以上十倍以下的罚款；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目前，该条例（草案）已通过茂名市人大常委会第二次审议，经省人大批准才可施行。
　　天边最后一丝光亮落到地平线下面，古荔园伴随黑夜恢复难得的安静。结束巡园工作的何树志骑着摩托车在大道转角处与何金保相遇，鸣笛示意一声便错开。明天他们又将开启守护古树的寻常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