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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农村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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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的婚事

来源:南方农村报时间:2024年06月22日版次:12

  这年秋收的时候,老刘家破天荒没有雇帮工。 视觉中国供图

  他背着个破工具包,手里拿着量尺房前屋后仔细看过,一边记,一边写写画画。几天时间里,他先把鸡舍重新修整过,又新建了一条排水沟,方便随时冲洗清理。看院子里的灶房歪歪倒倒,他拉来水泥、河沙、红砖,直接拆掉再重造了一间。
  大过年的,村东刘家的堂屋里,隐约有争吵声传来。
  “不听老人言,以后有你吃苦的时候!”
  “都是爹生娘养,我们刘家的女娃就不如别家的金贵?”两个老人气鼓鼓地摔门而去,月儿说干了嘴,也没法让父母同意她和弘生的婚事。
  月儿身上原本是有婚约的,按照本地风俗,两家老人谈好了十八万八千元的彩礼,外加三金和一辆小车,县城里的婚房则是现成的,一切都已准备好,就等着月儿的年龄一到,就去登记。哪知道那小子一家人骑驴找马,又相中了别人,现在全家都搬去了县城,竟然联系不上了。
  月儿很是低落了一阵子,没承想自己成了一个被退婚的女孩儿。当年她刚从中专学校毕业,差半年才满二十岁,对于婚姻还很懵懂,是对方的家长看上她手脚勤快,向她的父母提的亲,她看那个人高高大大,长得一表人才,也就同意了。父母一直想要个儿子,可惜最终只生了两个女儿,这些年重男轻女的话当然也说过一些,但多半属于口是心非,月儿从小到大,不管上学、工作还是婚事,两口儿都能尊重她的想法。
  月儿原本以为,自己看中的人,父母一定不会反对。弘生是个能过日子的人,在城里他从小工做起,慢慢做熟了水电、砖瓦,现在还时不时带上几个同乡承包家装工程,十分踏实肯干。美中不足的是家里实在太穷,父母早逝,还有一个才上中学的弟弟,家里一时半会根本拿不出彩礼钱来。
  月儿不想让父母担心,新年一过,留下妹妹的学费生活费,返回城里上班去了,年底回乡,月儿又向爸妈提起婚事。
  “我和他一年回不来家几次,婚礼和婚纱就先缓一缓,能省下来几万元。”月儿找妹妹要来签字笔和草稿本,一笔一笔地写,上来就先把这两项直接划去,连金额也没有列。
  “三金我不要,那个戴着老气,小车也不用,弘生他们有两辆二手小货车,比小车实用。”月儿一边说,一边写上又划去“三金”“小车”两个词和对应的几万元和十几万元。
  “我一月能存3000元,加上年底奖金,一共是4万元,弘生去年接了十几个活,扣除还没有拿到手的2万元和给家里的钱,今年攒了6万元。”
  “十五万元差不多能还上他家剩下的债。下半年起,我们就能攒钱了,十八万八千元,再有两年就能攒够,要是干得好升职加薪了,还能更快,妈,爸,你们就同意了吧!”
  “不但拿不出彩礼,反倒还要你和他一起还债?”刘老汉不善言辞,看着倔强的女儿,气不打一处来,就手抄起月儿妈平时用的竹尺,想打,最终却没有下得了手,“你是缺胳膊还是少腿?找这样穷的人家?”
  “女儿啊,十里八乡没有这样的规矩啊……”月儿妈不知道账还可以这样算,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妈,爸,那等我们存够了钱,弘生再来提亲!”
  过了年,月儿前脚走,弘生就来了,老两口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不但买不起房子,彩礼也备不下,脸一下就黑了。
  “叔叔、阿姨,我们工地过了十五才开张,月儿工作忙,有什么活你们吩咐一声。”弘生不多话,说完这一句,放下礼物就忙活上了。
  他背着个破工具包,手里拿着量尺房前屋后仔细看过,一边记,一边写写画画。几天时间里,他先把鸡舍重新修整过,又新建了一条排水沟,方便随时冲洗清理。看院子里的灶房歪歪倒倒,他拉来水泥、河沙、红砖,直接拆掉再重造了一间,柴火灶和大铁锅继续保留,额外又装上了液化气灶和气罐,让月儿妈烧火做饭时省时省力。趁着一个晴天,他把正屋上的瓦片一块块捡顺,换了七块明瓦和几十块灰瓦,这下刘家的瓦房不漏雨还亮堂了。月儿爸指桑骂槐地骂着骂着,不骂了,皱起川字眉一声不吭,弘生朝他憨憨一笑。月儿妈朝他甩脸子,把家什在桌板上摔得噼啪响,他也不恼,到了饭点,自己摸出块面包干啃。月儿妈到底脸皮薄,这天三人下完地里的菜种过后,她给弘生也煮了一碗大肉面,弘生谢过,端过海碗,“哧溜哧溜”吃了一个底朝天……这年秋收的时候,老刘家破天荒没有雇帮工,弘生用那辆旧货车拉来五个他手下的工人,这伙人能干得吓人,当然,胃口也大得吓人……
  晚风习习,人们听见老刘家又传来了说话的声音,不过语气很温和。
  “你明天给月儿打个电话……”
  “说啥?”
  “说啥你不知道?早些年她净往家里拿,这卡里的十八万八千元多半是她挣的,就说是弘生家给的彩礼钱。”
  “咱们的女儿不如你那同学老张家的?不觉得亏啦?钱也没有,房也没有!”
  “你个傻婆子,头发长,见识短!钱和月儿的幸福哪个更重要?这样的女婿儿,可不能让他跑了!”刘老汉说完,嘴角止不住地弯成老大一个圆弧,都快要扯到耳朵那里去了。      □付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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