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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水陆空”综合污染宣战
佛山均安镇仓门居委会搬迁部分污染企业


南方报业新闻 时间: 2008年12月20日 来源: 南方农村报
作者:黄栋林

  海洲河道上随处可见的排污管,染黑了大片江面。

  编者按 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本月17日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要求珠三角要着力构建现代产业体系,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率先建立资源节约性和环境友好型社会。会议审议并原则通过了《珠江三角洲地区改革发展规划纲要》,提出珠三角打造亚洲发达城市群的同时,要推进生态环保一体化。
  珠三角曾经以大量的劳动密集型产业获得“世界工厂”的称号,在经济飞速发展同时,也付出了环境的巨大代价。珠三角地区有40%的农田菜地受重金属污染情况超出安全标准,其中10%属于严重超标。而担负珠三角主要供水功能的部分江河水质下降,城市饮用水质达标率偏低,在流域综合规划调查的79个水源地中,合格率只有69.5%。全省66.7%的城市受酸雨污染,广州、深圳、珠海、佛山、茂名、肇庆、惠州、东莞、中山等9个城市属于重酸雨区。这些城市有个统一的名称:珠三角!
  顺德均安镇仓门居委会是一个典型的样本,这个普通的岭南水乡,近年来,随着工厂的大量进驻,传统的桑基鱼塘不断被压缩,取而代之的是标准化的厂房和模式化的洋楼。与此同时,“水陆空”三位一体的污染也随之而来。顺德的治污之路引人瞩目。
  □文/图 本报记者 黄栋林

  “也就是近十年的事。鱼塘被填了,工业园建成了,原来仓门有七八千亩土地,现在只剩一千多亩了。”仓门居委会的欧阳浩伟说。
  11月26日,记者在佛山市顺德区均安镇看到,水体、大气、土壤都因工业的大量进入而遭到破坏,农民也在不经意间由被害者转化成了施害者。
八年工业化,
水乡河水无法养鱼

  仓门这个高度工业化、城市化的社区和同样工厂烟囱林立的新会隔河相望,该河是西江的支流,流向中山海洲,地图上称之为海洲水道。
  海洲水道上,几艘采砂船一字排开,一条条直径一米左右的大黑管像巨蛇一般从船上一直爬上岸,把头探到均安镇的鱼塘里,口里不断吐着河沙,欲把鱼塘填平。“整个均安的鱼塘就是这样被填平,然后建起了工厂,污染了环境。”欧阳浩伟告诉记者,均安的牛仔制衣厂很多,因此洗水厂也很多,废水不断从明管暗道排入海洲水道。
  仓门居民欧阳洪耀带记者来到一个工厂宿舍的排水口,上午工人都去上班了,宿舍门口只有几个工作人员走来走去,可是排水口还是有生活废水缓缓流出,直接排入河涌。
  沿着河涌再走100米,是一个小桥,欧阳洪耀指指桥底说,水浅的时候能露出两个排水的管道,不知是哪个工厂的,但排出的水又黑又臭,估计是制衣厂的污水出口,工业废水就这样流入了河涌。
  这条河涌,是海洲水道河水流入仓门的渠道,仓门人以前喝水、洗澡、洗衣都从涌里取水,可现在,养鱼、浇菜都不敢从涌里抽水,因为只要一抽水入塘,就得冒着死鱼的危险。
  欧阳富文清楚地记得两年前抽水入塘的噩梦。把河涌的水抽入池塘几天后,刚放下的草鱼、鲫鱼等鱼苗纷纷死去,四亩鱼塘死掉了15000斤鱼苗。
  据欧阳洪耀回忆,这水以前绝对不是这样的,他也是看到仓门的河涌很干净,才敢在此地搞养殖。2000年,欧阳洪耀承包了24亩鱼塘,养殖四大家鱼,同年,畅兴工业园在仓门投产,工厂进驻。
  “当年一亩能产鱼一吨半,年收入十几万。”欧阳洪耀正在为此得意时,工业园的污水汹涌而来。2002年,他养桂花鱼的四口鱼塘有两口塘的鱼死光,死鱼达到5000斤,彼时价格22元一斤,粗略一算,损失10万多元。
  “再也不敢养桂花鱼了,死不起!”欧阳洪耀告诉记者,自从2003年工业园的洗水厂建成之后,他很少从河涌里抽水入塘,因为看见水是黑的,河涌里就连抵抗力最强的福寿鱼也所剩无几。往日一两米深的鱼塘现如今只有不到一尺半的水位,鱼塘减产、低产已成必然。
  “现在我还有12亩鱼塘,一年产量不到2500斤,一年到头赚不了8000块钱。”对于这个不到当年零头的年收入,欧阳洪耀很无奈,在他眼里,村里的工业化,除了每年领到300元分红外,没给他带来更多的好处,倒是断了他的财路。“我们搞养殖的,环境被破坏了,还能干什么?”
河水污染,
皮肤药须常备

  前几年,当地居民看到河涌变色,便给各级环保部门打电话投诉。当地政府去年在仓门离海洲水道最近的地方建了一座污水处理厂。11月26日,记者在现场看到机器在轰隆隆地运转,污水处理后排入海洲水道。
  可是在海洲水道的上游,村民在离污水处理厂一公里处发现了4个排污口。记者在现场看到,一个排水口是独立的,排出的水有气泡;另外3个连在一起,一个在水面上,两个在水下,排出的污水颜色发黑,半个河面都被染成墨汁一般的黑色。
  四川的朱献能也在附近种菜,他说海洲河道的水太赃了,浇菜只能靠在河边挖的小洼地积蓄的雨水。一到雨季,河水冲上河滩,人在河滩上干活,手脚皮肤都会溃烂,所以皮肤病的药是家里常备的。就算不是雨季,只要碰到河水,也得擦药,“一天不擦手脚就痒”。
  “上游有个洗水厂的污水更厉害!”朱献能说,“我估计皮肤病就是那个工厂的污水造成的。”沿着朱的指引,记者来到两公里外的天豪洗水厂,一个烟囱冒着黑烟,可是厂方外面的污水沉淀池已经干涸,池底墨黑色固体已经被太阳晒得龟裂,出水的水龙头也已经发锈,显然该沉淀池已很久没有使用。
  当地人告诉记者,该洗水厂一般在下班后把污水直接排入海洲水道。有时天还没黑就开始排,江面就变成一片墨黑,这才被村民发现。
化肥农药污染河水
  尽管河水会伤害手脚,但菜还得继续种。
  海洲水道东北岸均安一侧的几百亩河滩已经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菜地,上面种满了辣椒、生菜、油菜等各种蔬菜。
  朱献能去年才开始在这里种菜,他之前在云南,由于听说广东菜价高,便于去年来到顺德,经过几个月的寻找,在均安租了7.5亩的河滩,交了3500元的租金。当时河滩上长满了齐腰的杂草,“这些菜地都是我开荒出来的”,朱献能为自己的杰作颇为得意。
  “本以为来广东能赚一笔钱,可今年洪水时间特别长,加上化肥、农药涨价,一年下来没弄到几个钱。”朱献能说河滩地其实并不肥沃,他一个月就得施3次肥。而当地气候特别热,小虫子特别多,两三天就得喷一次农药。算下来,一个星期花在这7亩多地上的农药化肥钱得500元左右,其中农药100元,化肥400元。
  据统计,我国化肥有效利用率只有30%,另外的70%全部流失了,大部分进入了水体、土壤及农产品中。善良憨厚的朱献能并不知道,他每个星期花的500元可能有300元没有被作物吸收,而是渗入了土壤,随着雨水冲入海洲水道,形成了农业污染,危害着自己和他人。
天降酸雨,
须浇水洗菜

  同在均安河摊种菜的黄金堂今年73岁,是沙头村人,挑水浇菜健步如飞,他家就在岸上不远处。黄金堂告诉记者,从2002年开始,南岸的新会就陆陆续续树起了好多烟囱,都不大,但很高,有些还高过了电线塔,远远就能看见黑烟不断冒出。
  而来自太平洋的东南季风使住在北岸的黄金堂痛苦不已,上风向的黑烟毫无阻挡地吹到了对岸。“同一条河的两岸,这边(北岸)就比那边(南岸)难种菜。”黄金堂告诉记者一个怪现象,其他地方种菜,下了雨就不用浇水了。可在均安的河滩上种菜,下了雨之后一定要浇水,因为空气已经被污染,下的雨是酸雨,淋过酸雨的菜叶会出现黑点,卖相不好,更严重的还会枯死。
  挑水洗菜不过是体力活,要生活在河边才是件痛苦的事情。
  大约三四年前,黄金堂早上起床开始感觉喉咙痛,一张嘴声音就嘶哑,这种情况在新会那边的皮革厂建立之后,更为严重,“晚上不关窗根本没法睡觉。”
  黄金堂记得,以前河边空气好、离农田近,还可以下河捕鱼虾,有近四五十户人住在河边。“如果打台风,一晚上能打几十斤鱼呢!”黄金堂说这几年捕鱼的船少了很多,有些船一晚上才捞到几斤鱼,捞起来还有柴油味。
  河水脏了,空气浊了,人们陆陆续续搬回沙头的老屋居住,现在只有黄金堂和十几户还住在河边,忍受着一年七八个月的刺鼻南风。“现在中年人都有癌症了,你说这日子怎么过?”黄金堂望了望河对面升起的黑龙,提起水桶,背过身去,专心地浇起菜来。
互相投诉对方污染
  顺德区环境监察分局郭达光局长告诉记者,早两年顺德的污染最严重,因为均安地处三个地区管辖,污染相互交叉,都有投诉对方的情况发生。佛山一般投诉江门新会的水泥、玻璃、皮革厂,新会投诉中山古镇的五金、喷漆、抛光等行业,而中山则投诉上游顺德的洗水厂。
  “新会的皮革厂污染了我们,我们会向对方通报污染情况。他们整治力度也比较大,这几年好多了。”郭达光说。
  近年来各地分别对一些重污染企业进行了治理,顺德的治污行动一直在进行,均安的洗水厂搬迁了很多,最近环境有所改善。在顺德境内出现的污染,“欢迎群众举报。”郭局长说。
  “金融危机嘛,工厂生意不好,河水都清了!”均安居民欧阳浩伟调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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