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风吟 广州的冬天没有雪,来广州十多年了,每当说起家乡冬天那漫天舒卷的大雪时,广州朋友都羡慕得张大了嘴巴。他们只能在圣诞和新年看到店家用于装饰圣诞树和店堂、台阶的纸雪、泡沫雪。 江苏属于四季分明的省份,当那轻柔的雪花悄然而落时,便真切地感到冬天来了。雪是冬天的象征和标志,没有雪的冬天真不像是冬天呢。 我的童年属于贫穷的时代,村里没有一座瓦房和楼房,都是清一色的草屋:土墙、木梁、稻草和麦桔顶。说实话,那是我心目中极其丑陋的建筑,它只有勉强的实用功能,绝没有诗人和画家所表现的野趣美。只有当大雪过后,屋顶被完全覆盖,显得厚实而饱满,才显示一种丰盈美。我真希望冬天不要过去,太阳永远不要出来,让草屋永远像童话的房子。 大人们对按季节规律行事的雪并没有特别的感受,下雪后,最快乐的是孩子,我们跑到雪地里去堆雪人,打雪仗,把雪握在手心捏成团当冰棒吃。尽管很冷,我们的头顶上却冒着热气。 下雪时我和妹妹常站在草屋门口,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出神,偶尔伸手接住一两朵,看到美丽的形状,但瞬间就融化了。我们的心中充满了奇异的幻想,我说,要是雪花可以晒干的话,我要把它贴在本子上。妹妹说,要是雪花能钉在裙子上,多好看呀。但至今也没见妹妹穿过雪花图案的裙子。我也见到以雪花为主图案的服饰,但并没有想象中的美丽。是的,雪花那种天然的美,具有不可复制性,更不可保存和收藏。因而它的美具有独立性和永恒性,永远只能属于大自然,任何权势和财富都无法掳为已有。 雪使一切寻常的变得特别,真实的化为虚幻。黑褐色的树枝镶上了银色的花边,而一些小小的树疙瘩则变成了洁白的花朵朵,在风中一颤一颤的,这是真正的玉树临风。柴园子变成了白栅栏,鸡、小鸟在门前屋后留下可爱的小脚丫。木屐踩在雪地上的嗄嗄声,草鞋踏在雪地上的簌簌声,构成了冬日乡村生活悦耳的声响。那情人留在雪地上的脚印,是最甜蜜的相依。麦苗、野草在雪被下安静地睡着了,偶有一只黄鼠狼跑过,使寂静的雪野有了灵动的音乐。 好多年没回江苏了,错过了多少次美丽的雪花,亲切的雪花!它常在我的记忆中飘洒和梦中飞舞。几年前,我写过一首关于雪的小诗: 我为尘世扰 伊人独自飘 借我轻盈翼 挥羽入云霄 重温这首诗,感到自己与雪相比,境界何其低!雪是那么圣洁高雅,又是那么普通,那么朴实,它从不凌空自傲,它的飞舞是降低自己,向下,向下,归为大地,归为万物。而我的“入云霄”不过是软弱的逃避而已。期盼对自己的灵魂来一次洗礼,和雪一起消融,汇入脚下的泥土,汇入东流的春水…… □王海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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