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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农村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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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潮急

来源:南方农村报时间:2023年02月04日版次:13
| 且听风吟 |
  现在的花朵们好像也赶上了好时代一样,一年四季都在开放,特别是冬天,寒风凛冽,冰雪挤压,除了在冬天早已成名的腊梅,还有一些后起之秀的花朵们不信邪,硬是衣服也不穿,赤裸着娇艳的身子,在山寒水瘦中撑起亮色和温暖。
  大寒刚过,寒冷势头还正刚劲的时候,我就看到花朵们蓄势待发的样子。先是看到城里公园和住宅小区里,有的树上花朵开得正艳,好像从没有把冬天放在眼里,寒风刺骨,刺不穿刺不破花瓣结实的鲜艳;冰雪覆盖,盖不住力气很大的芳香;有的树枝头有花苞养精蓄锐,在枝条上鼓鼓胀胀的样子,压迫着树皮,枝条好像使劲才能伸胳膊;还有的树枝上,花芽拱出树皮,这些树枝好像有点委屈,树叶都还在枝条里睡懒觉,花却开始搞事,使树干树枝无所适从。其实,应该是树叶做梦,梦到了花朵,花才拍打树皮的门,仿佛能听到花“咚咚咚”的敲门声。在城里,更别说高楼上人家户在花台上养的各种花卉,早就如鞭炮,“噼哩叭啦”开遍一个挨一个的花盆或支架。假如城里的花草是人工刻意培植的喧哗,那么,乡村的花开就是发自内心的春潮。
  腊月二十六我到乡下吃年饭。从县城坐车,半个小时就到了下车的地方,然后,沿着一条乡村公路,往山上走。在乡村公路上走了一两百米,爬上一个既是陡坡又是急转的弯道,走到一户钢筋水泥楼房的农家侧边。只见这户人家坝子里,栽种的各种花草有的已经盛开,有的花骨朵正在暗暗使劲,准备绽开,还有一些只有绿色叶片的花草,可能花苞被绿叶遮住了,但把春天的颜色紧紧抱在怀里,房檐下挂的几个灯笼,虽然大,但不如院坝里的花草吸引我。而且,几只正在坝子边啄食的鸡,也爱惜花朵和草叶,居然没有啄食花朵,也没有啄食绿叶,足以见得,连禽类也不想破坏和影响美好的东西。
  如果说,这户人家住在山下,海拔低,气温相对高一点,花草发育早一些,是正常的话,那么,当我七弯八拐,走上半山腰的时候,就沿路见到公路边的树林里、草丛中的枯枝败叶间,依然有细嫩的绿藤长出来,那一寸、两寸、三寸长的嫩苔,仿佛是春天派来的使者,正在以敏感的触须为花朵的爆芽试探季候的冷暖吧。在一缕缕干枯的野草里,居然有一朵朵指甲大的小黄花探头探脑,伸出杂乱的草茎,在荒蛮的山野里,仿佛春雷和闪电,在冷寂的山坡炸响和照亮。
  继续往上走,走到青山岩下,就是我要去的亲戚家。从乡村公路左转,拐入一条一尺余宽的小路,倾斜着下坡,三四百米,就到了亲戚家。这条路虽然窄,但亲戚用水泥铺了路,上坡下坎还修了防滑梯,即使下雨,也不至于滑倒。亲戚家也是水泥楼房,宽敞,楼层高,走进屋内,不会感到压抑。亲戚家门前是一个大坡,坡上有一片茂盛的竹林,竹子是楠竹、慈竹,既粗又高,一片青色,除了砍断,才有枯枝败叶,否则终年累月一片郁郁葱葱。房后是耕地,由于是在山上,气温低,还没有开始翻土,庄稼地里残留的苞谷杆桩、干枯的野草显出衰败的样子,如果这坡地中间不是夹插有蔬菜地,有些绿意,这片山坡袒露的就是憔悴、忧郁的面容。
  可是,当我从亲戚家土墙张着一寸宽裂缝的老房子往前走过,走到一棵远看光秃秃的老樱桃树下,却见树枝条、树枝丫上,长满细密的芽苞。我惊呆了,在这山高路远的山顶上,风还带刺,水还彻骨的地方,这棵老樱桃,怎么也聊发少年狂,忍不住春心萌动了。枝条上这些米粒大的芽苞,应该是樱桃花的芽苞吧,她们好像不怕冷,不怕冻,不怕冰雪,细小细密的一点嫩黄、柔白、青紫,紧贴在树皮上,有点像埋伏在树上的士兵,等待春风吹响集结号,就会沿着树枝条一跃而起。我想象这棵樱桃树,在樱桃花开的时候,那一团团,一簇簇,红的、白的樱桃花,将会爆发出何等嘹亮的声音,大兵团一样把春天占领。我也想象,这些樱桃花,更会沿着老树新枝,卷起一阵阵呼啸的春潮。
  我觉得,真正的春天在农村,在山野,在那些不热闹也不繁华的荒山野岭。山野里的人,山野里的植物,才能涌现出湍急的春潮。不信,你看这棵老樱桃树,还没等到春节的到来,硬是在这腊月天,急匆匆地跑出来卷起春潮。
□许庭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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