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里家外 |
　　我初中是在镇上的重点中学上的。那所学校云集了众多小学时代的学霸，升学率一直特别高，因此也吸引了更多四面八方的学生。
　　同学桃子是小镇女孩，她的父母在镇上开了一家卖土产的小店。与大多数农家子弟相比，小镇女孩桃子很有点鹤立鸡群。比如她经常穿新衣服和新鞋子，而且她的衣服口袋里总是装着零花钱。还有就是，她跟我们这些农家子弟说话的时候，总说“你们农村”。其实她爸妈以前也是农民，后来才搬到镇上做起了生意。
　　不过，我们班还有几个比桃子更鹤立鸡群的同学。他们的父母都有正式工作，是城里大工厂的工人或者本校的教师。他们都是“吃商品粮”的，这些人“自带光环”，起点比我们高了一大截。小桃夹在两个群体之间，是个特殊的存在。
　　我爸是果农，种了很多果树。我家的桃子成熟了，我爸让我带上一兜给同学们尝尝。我带了满满一大兜到了宿舍，给每人分了一只大桃子，最后我的手里还剩两只。桃子抢过我手中的一只桃子说：“别人一只，给我两只！谁让我叫桃子呢！”我们被她逗笑了。
　　不过很快，我就发现，那两只大桃子出现在了我们班主任的办公桌上。没错，我家的桃子我一眼能认出来。我听到班主任对别的老师说：“这帮孩子里面，刘桃最懂事。”我更加确信，桃子没有吃我给她的桃子，而是送给了班主任。
　　我回家跟我妈说起这件事，我妈说：“人家镇上的女孩，就是比你们精！”
　　没多久，桃子当上了语文课代表，虽然她的语文成绩并不突出。班主任教语文课，桃子跟她走得更近了。桃子收作业的时候，总是趾高气扬的样子。她指着我说：“你的语文作业怎么还没交？”我很怕桃子那种眼神，有点得意有点严厉。
　　不过桃子对班里那几个“吃商品粮的”同学可不是这种态度。李同学平时调皮捣蛋，很不喜欢写作业。桃子见他没交作业，便偷偷从一摞作业中抽出一本让他赶紧抄上。我忽然想到了我妈说的话：“人家镇上的女孩，就是比你们精！”桃子是真“精”啊，有眼力见儿，会讨好老师，会看人下菜碟。这些“技巧”，我们这种傻乎乎的农村孩子不懂，我们甚至根本没那种意识。
　　桃子自小跟多种人打交道，早早就学会了划分人的“等级”。她的精明在于，能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各种人群之中。我经常跟我妈讲学校发生的事，我妈说，你们这些人绑在一起也不如桃子一个人心眼多。
　　转眼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同学已经各奔东西。桃子没有考上大学，后来女承父业，接过她父母的小店，在镇上生活。时间十年十年地过去了，桃子还在看店。不久前的同学会上，我见到桃子，消瘦、黝黑，依旧喜欢说笑。
　　我回家跟我妈说起桃子，她说：“她的心思都用动心眼上面，难怪当年考不上大学呢！”
□马亚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