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
南方农村报
12版: 热土
<< 上一版
下一版 >>
版面导航
+
放大
-
缩小
●
默认
露水
来源:
南方农村报
时间:
2024年07月13日
版次:
12
村里的人和事,都没有秘密。 视觉中国供图
细苟听了,什么话都没说,他也说不出话来。后面的日子,细苟像是听了大家的“劝”——那个女人再也没来过。细苟又回到了那个女人来之前的状态,四处打零工,也不收拾屋里。只不过,他不再说话了。
杨家庄村的细苟说话结巴,又是个极勤快的人。
他和娘一起生活,种了八亩地。娘是细脚,农活都由细苟一个人干。一到热天,他的身上晒成古铜色,还像涂了一层油,水滴在上面都沾不住。娘在的时候,屋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娘走后,细苟不太会收拾屋里,忙起来吃饭都顾不上,更别说收拾屋里。所以,他的屋里总是乱糟糟的,还有股霉味。
田地流转后,细苟不再干农活,主要在周边村子做些零工:修路搬石头,帮人家的鱼塘守夜,帮人挑柴等。只要有事,他就干,工钱由主人家看着给。当然,帮忙做红白事,他坚决不收工钱。
村里的女人说,“细苟勤快又老实,一辈子没讨到老婆有点可惜。”眼看着,细苟这个老光棍,就要默默地了却残生。
可有一天,细苟用他的三蹦子拉回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矮胖矮胖的,年纪比细苟小不少,挺精神的。她说的是普通话,带着江对面的柳家洲口音。那个女人没嫌弃细苟屋里乱,居然住了下来。
细苟自然乐开了花,不但买鱼买肉,还特意去镇上的水果店买回一盒车厘子和一个大榴莲。水果店的老板娘问他:“你捏着鼻子买榴莲,给谁吃呀?”
细苟不知是害羞,还是被话憋着了,红着脸说:“给——给——给,她吃。”
“她是谁呀?”老板娘问。
“她——她——她,就是——她。”
细苟接过水果,骑着三蹦子,像欢快的小鸟一样飞奔回家。
村里的女人见细苟过起了幸福的生活,便问他:“你是从哪里找来的女人?”有人还搭笑地说:“细苟呀,你这棵老树逢春了呀,现在走路要不要扶墙?”
细苟不说话,只是笑,笑中带着一丝尴尬,也带着一丝甜蜜,还有一份男人的自信。
那个女人不和村里人说话。白天,她要么帮细苟整理屋里,把那些没用的破团破罐都清理了出来,要么做饭给细苟吃,还把细苟过冬的衣被拿出来晒。
村里的女人开始说细苟福气好,到老了还能捡个贤惠的媳妇,并问细苟什么时候办结婚的酒席。细苟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大家很疑惑。
细苟在一个夜晚将女人送走了。具体把她送到哪里去了,大家都不知道。
女人走后,细苟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状态。村里的女人为细苟没留住那个女人而遗憾,但细苟仍乐呵呵的。
两个月后,细苟又用三蹦子把女人接了回来。女人住进细苟家,轻车熟路的,又把乱作一团的屋里整理一遍。第二天,村里的女人还看到那个女人晒出一床花被单。于是,有人问细苟,“你女人还能生啵?会不会给你生个娃?”
细苟没有理会,和女人关在屋里不出门。
有人拾掇着想戏耍一下细苟,硬要请细苟帮忙做事。一开始,细苟让他等两天。可过了一个晚上,细苟同意去帮忙。出门做事,细苟留女人在屋里,把门从外锁上。
过了一个星期,细苟又在一个夜晚把女人送走了。
村里的女人问细苟怎么舍得把那么好的女人送走。细苟低着头说:“她——她——她——有——事。”
就这样,女人来了走,走了来,过了大半年。对此,大家也习惯了,就像习惯了自家的男人或女人外出打工,过一段时间回来团聚一次。那个女人再来时,会在细苟屋前的晒场坐一会儿,与细苟说说话。
大家对细苟和女人的事已司空见惯。村里的细凤去走亲戚,带回个消息:细苟的女人正在隔壁的礼和罗湾陪一个单身汉过夜,也是过一个星期,每次单身汉要给女人2000元钱。
此言一出,顿时在村里的女人中炸开了锅。大家恍然大悟——你细苟这个老光棍,怎么也配找女人?年纪大的人叫细苟不要再和那个女人来往,说那个女人不干净,会败坏村里的风水。也有人劝细苟,说他好不容易赚点钱,要留着养老,不要再去塞那个女人的“冷水漏”,“露水夫妻”落不得个好……
细苟听了,什么话都没说,他也说不出话来。后面的日子,细苟像是听了大家的“劝”——那个女人再也没来过。细苟又回到了那个女人来之前的状态,四处打零工,也不收拾屋里。只不过,他不再说话了。
细苟在一个早晨,被人发现去世了。
出殡时,几个女人跟在后面哭丧。她们是在超度细苟。因为当地有个习俗——人死了,要是没有女人哭丧,死人下辈子会变哑巴的。
回来的路上,早晨的露水很大,大家的鞋都湿了。 □王玉初
上一篇:
下一篇:
夏日藕带鲜
上一篇:
下一篇:
夏日藕带鲜
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