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且听风吟 |
　　这辈子，父亲看重一样东西，那就是烧柴。
　　只要有空，父亲就会走进山里，把那些枯萎死掉的大树锯倒背回来，再按照同样的尺寸锯成一段段。之后，他把锯好的烧柴堆码在一起。
　　父亲想得长远。他怕雨水淋湿烧柴，便在柴堆上加盖防水用的油布、帆布和塑料。每次大雨时，他都会在柴堆边仔细看看，看雨水有没有淋湿烧柴。
　　几年下来，父亲堆码的烧柴有几大摞。每一摞都要烧半年。父亲还告诉我，这些年准备的烧柴可以烧五年了。听了父亲的话，我暗暗吃了一惊。
　　这些年，有的人家多用电取暖过冬。可父亲依旧在小屋里烤火过冬。一到寒冷的冬天，父亲走到烧柴堆，揭开上面的油布帆布，用手拿下烧柴，一段段放在挑担里。等有一担柴了，他把那些烧柴挑到楼房西侧的小屋里，发燃烧柴，用一塘塘的火来抵御冬天的寒冷。
　　父亲非常好客，他在火塘边放着十来把木椅子。只要谁来烤火，他就会热情招呼。他还买来瓜子，供烤火的人一粒接一粒地嗑。父亲就和前来烤火的人闲聊，打发一天的时光。有时候，他也会把做好的糍粑拿出一些来，放在火塘边烧热，又从冰箱里拿出辣椒酱，一点点蘸在糍粑上，再递给坐在火塘烤火聊天的人，保证每人都有，人人都能吃到。
　　还有，父亲从木柜里拿出晚秋挖回来的红薯，一个个放在火塘边，让火塘的旺火烘着烤着，那些受热的红薯慢慢地释放出芳香。那些香香的红薯，父亲也是保证每人都有。
　　十年前，母亲因病离开人世。母亲走后，我看到了父亲的孤单。我看见他经常一个人走到母亲的坟头，要么站一阵，要么坐一阵。总之，他会忧伤一阵，然后，再走回来，开始一天的生活。那些来烤火的人，他们会经常性地说起母亲在世时的一些故事，也会说起父亲的不容易。
　　父亲用铝壶在火塘上烧水泡茶。对那些爱好喝茶的人，他拿出茶碗茶叶来，等水在铝壶里噗呲噗呲烧开，父亲提开铝壶，一一给他们泡上一碗热茶。父亲的热情，自然而然呈现出来。
　　天色渐晚，前来烤火的人起身回家，与父亲道别。他们嘴里说着感谢父亲的话。而父亲总是谦虚地回一句，不用感谢！父亲还提醒他们，明天再来烤火。
　　这是冬天最有真情的场景。冬天的火塘边，透着香味的红薯，冒着热气的茶水，父亲开心的模样……这种场景有开心有快乐，更有乡恋乡情。我认为，快乐不分大小，也不分场合。特别是母亲过世后，父亲用这样的方式，抵御孤单和寒冷。
　　2023年腊月，天降大雪，格外寒冷，典型的冰冻天气。很多人耽搁了回家过年的归期，滞留在有着冰雪的归途上。他们等待天晴，等待温暖。这样的冬天，父亲没有外出。他守着小屋，守着火塘。一旦看见电视画面里那些无法回家的人们时，父亲有过短暂地老泪纵横。
　　寒冷一天天过去。那些冬天，父亲总会烧掉一摞烧柴。在他心里，一点也不心疼。
　　开春后，父亲选择日子出门，又开始积累烧柴，他要用那些烧柴生火取暖，抵御寒冷。
□伍中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