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永志 ■家无小事 父亲曾经是村里一支建筑队的工头,常年奔波于本村与外村之间,为人们建房筑屋。我作为家中的长子,不得不分担父母身上生活的重担。每逢暑假,我就在父亲的“逼迫”下走入了建筑小工的行列。 第一次,我随父亲到邻村的一家小煤矿干活。 说是邻村,骑自行车也得半个小时,而且一路上翻山过河,道路坎坷不平,坐在车座上颠簸得屁股疼。但我更心疼自己的自行车,担心车胎承受不住挤压随时可能爆破。 路上有一条河,河面很宽,河水湍急,每次经过,我们都是把车子搬起来,一步步地淌过去。然后放下车,酣畅淋漓地洗个澡。 来到煤矿,放眼四周,全是黑色的煤堆,空气中飘散的也是浓浓的煤屑味,很刺鼻。地面凹凸不平,有的地方还残存着雨水。 劳动很快就开始了。父亲和其他几个“大工”接着昨天的工程继续干,我作为“后勤保障”——和灰、搬砖、运灰、铲灰,必须先行一步。 刚开始和灰,我老掌握不好洋灰、水泥和土的比例,所以一直不愿接手这项“工作”,干起活来也是战战兢兢,唯恐挨训。但干不干不是我说了算。之后干久了,也摸出一些规律,也就不怕出错了。 至于搬砖,倒还简单,我当时是十六七岁的小伙子,一身蛮劲,干起来并不觉得苦。就是偶尔不小心会有砖块砸着脚的情况,虽然疼得直咬牙,但甩甩脚还得接着干。 说起运灰,那可是个技术活。铁制的翻斗独轮车,很重!一不小心,就可能翻车。 我刚开始推时,时常发生“车祸”:灰被撒了一地。没办法,只好扶起车子,把灰铲倒车斗里。 有时我也会懊恼得把车甩到一边,生一会儿闷气,可一看到父亲生气的面容,就只好乖乖地把车放好,从头再来。 时间一长,我惊喜地发现,独轮车也被我“驾轻就熟”了,任是多么崎岖复杂的路,我也能如履平地,轻捷如飞了。 忙完一阵儿,我可以小憩一下。但迟钝的我常常挨训。父亲那暴戾的声音总萦绕在我头顶:“该搬砖了!看不见这里没有了吗?”“还不赶紧和灰,灰马上就用完了,没眼劲儿!”听到父亲的话,我急忙干活去了。 太阳慢慢爬上了头顶,热气弥漫在我的四周。地上一片白花花的,找不到几处阴凉。我频频看着装在兜里的手表——怎么还不到12点啊?心里还默默祈祷:老天爷,给我们送来一阵凉风吧!求求您了! 终于捱到了吃饭的时候。拿着父亲给我的一把餐票,我排在打饭队伍里,来到狭小的打饭窗口,里面透出灰暗的光,看不清食堂师傅们的脸。 “要几个包子?”里面传出一声粗重的询问。“六个,不,五个吧。”我犹豫了一下说。父亲和大伯才吃六个,我怎么能和他们的饭量相比?也许六个也吃不完呢。 拿着饭盆来到工地的过道里,我蹲到地上,吃起饭来。呀!这韭菜鸡蛋馅儿的包子真好吃啊!我一口气吃了四个,看着手里硕果仅存的那一个,心想:我的吃相有点像梁山好汉了吧? 之后,我又陆续跟着父亲到外村打工。 记得有一天早晨刚下完雨,我随“工友”们蹲在拖拉机的后车厢里,手抓着车榜,一路颠簸,还没到目的地,我的衣服上就溅满了泥点子。这可把我心疼坏了。因为那天我穿的上衣是刚刚买的,粉红色,我非常喜欢。 工友们看着我身上的“图案”,连连和我开玩笑,这让我郁闷了一天。 最难忘的是有一次,我随伯父去给一家煤矿修厕所。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顶着冲天的臭味把陷在便池里的旧砖一块块捡上来的。只是当我干完这个“工程”,伯父把几百元交给父亲时,我才觉得自己真的很了不起。 还记得上大学前的那个暑假,我和父亲去村西的一家砖窑修窑口。那应是我的最后一次小工经历。干活之余,我或和父亲谈天说地,或独自坐在滚烫的窑顶上,拿出兜里的《党章》反复品读(当时我刚刚入党),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 那恍若隔世的小工生涯,让我明白了生活的艰辛和不易,它是我一生的财富。 插图:陶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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