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无小事
□王晓
新房装修,从装修网到朋友刚收工的新居,我和老公逐一地看,不断修改、完善我们最初的设计方案。因为美好的蓝图在不远的前方招手,烈日下奔走各类建材市场的日子竟像夏收的麦粒一样饱满。
李师傅是朋友的哥哥,我们看重他做事灵巧,愣是把开工的日子从年前等到年后,终于把他和他的一班人马从大上海等了回来。工程进展得比较顺利,工头李师傅果然和我们预计的一样,处处为我们着想,从提设计建议到材料把关,一丝不苟。我们原来订的木工板,外表看杉木质地,光洁皮实,搬回去一开锯,李师傅坚决要退回去,说这样的木工板做家具,会把工夫做糟了。看着多处空心、发黑、杂七八拉木料拼接起的木工板,我们只得找人把几十张板子扛下四楼,再去换好的。除了木工板本身一张四十多元的差价,光一反一复上下楼的运费就多掏了几百块钱。这件事给了我和老公深刻的教训,以后每买一样东西,尽可能看清本质,谨防被假象迷惑。
工头李师傅这样尽心尽责,我们庆幸当初的等待是值得的。有李师傅这样严格要求的工头,手下的工人做事也不马虎。老公对工程要求近乎苛刻,容不得一丁点马虎,对工人却客气有加,隔三岔五给他们带箱酒,剁些熟菜,西瓜的单价在一块以上时,他就三个五个往工地上拎。目睹工人们的辛苦,我也觉得让人家吃喝上改善一些是我们表示感谢的最好方式。尽管买房在银行贷了十多万,尽管装修资金多一分好一分,我们还是愿意在讲好工钱的基础上,让工人们感觉到主家对他们工作的肯定和感谢。
少时在农村,家里请木匠,那仪式不谓不隆重。早上有早茶,十点多钟吃糕点,下午三四点钟还有一道晚茶,午饭和晚饭酒肉必上桌,七碗八碟摆好,大师傅面南,那气派容不得我们小孩子上桌。相比较,今天请人装修简洁便当,谈好价格就开工,身边许多朋友就是这样,什么都给工头一把包,最后去收房就成。我和先生都来自农村,我们还没法把自己和工匠直接简化为雇佣关系,不菲的工价背后,我们还是把他们当作请来的大师傅。这一点先生表现得比我积极。
水电工是夫妻搭档,一个4岁的小姑娘也跟着夫妻俩走东家到西家。水电活不重,却有技巧。开槽布管,水泥灰钻入眼睛、鼻孔的时候,他们最辛苦。此时小姑娘仍是一步不离父母,爬梯子、递工具,忙得不亦乐乎。老公看小姑娘讨喜,每次去都给她带零食,偶尔忘记了,还一定要我或者女儿带小姑娘去附近买包子。我都觉得他对女儿也没这么娇宠过,女儿也对她爸爸噘嘴巴,老公眼睛一横:“你吃的日子长呢!”我们立马偃旗息鼓,在我们家,他有绝对权威,连那只叫宝贝的狗都怕他。
装修在欣喜和烦恼中一天天接近尾声。临收工了,水电工在卫生间装浴霸,他那个子小小的老婆爬上人字梯,仰着脖子把浴霸上的保护膜撕得干干净净,还用毛巾把她老公留在天花板上的手印揩去。这一幕正好被我看见,那神情一点不像给雇主干活,珍惜的意味只有在自己家才会有。
工程收尾了,我们坚持要留他们吃顿收工酒,以表达我们发自内心的谢意。那天老公正好有事,我作了代表,席间我向工人师傅逐一敬酒感谢各位,我说到工头李师傅的严格把关,说到漆工师傅一蹲半天帮我铲地脚线上淋到的乳胶漆,也说到水电工老婆帮我打理浴霸的事,我感动,他们也感动。工头李师傅说:“你们文化人就是知书达理,晓得尊重人,今天各位师傅都到齐了,就是想一起感谢主家呢!我们匠人都是农村手艺人,不到之处,还请多原谅。”我赶紧接话:“我们也是农村出来的,懂得手艺人的不容易。”一桌子人皆大欢喜。散席后,他们带上他们的工具和被窝,第二天又有一户人家开工。
前前后后,我们在工钱之外,多花了将近两千块钱。老公说这点钱不算什么,钱可以重来,有着美好记忆的装修却不是家家能遇上。
插图:魏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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