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里短
那天,他回到老家,躺在母亲晒过的被褥里,倾听着窗外溪水的潺潺,远处谁家的狗在叫,空气中有着淡淡的花香,熟悉而温暖的一切,竟让他反而睡不着。
披衣起床,静坐窗前,无意中发现,抽屉里有一个牛皮纸封面的笔记本。上面全是母亲娟秀的字体:某月某日,买白菜菜籽；某月某日,买花肥一袋；某月某日,赶集,买青菜,水桶。
母亲总是这样细心,每次花钱买东西,总是记得清清楚楚,这是她多年的习惯了。他看着那一笔笔琐碎的记录,就仿佛看到了母亲的生活。
蓦然,他发现了特殊的情况:在母亲的账本中,每隔一段时间,会突然出现这样的字眼:某月某日,鲤鱼一条,鸡腿两个；某月某日,排骨两斤,烧鸭一只。
他不由有些欣慰,原来,母亲并不是一味节俭,偶然,也会懂得改善生活,这样才好,他就放心了。等等,这是怎么回事?在最近一年的记录里,那些鸡鸭鱼肉的字眼,几乎再也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永远是青菜萝卜,显得那么寂寞而单调。
他开始反复翻阅母亲的账本,想要找出其中的规律,身为一个经济学专业毕业的学生,这应该很容易吧?但是,这一次,他真的遇到了难题,无论怎么推测,也弄不明白母亲的这本账。
已经半夜了,困意袭来,他决定放弃研究,打开抽屉放账本时,发现底层还有一个牛皮纸封面的本子,打开一看,里面同样是母亲娟秀的字体:某月某日,儿子放假两天；某月某日,儿子回家过中秋节；某月某日,儿子过生日……
接着,他把两个本子都摊开,不需要仔细对比,就轻易找到了母亲的规律:在第一个本子里,每次买鸡鸭鱼肉的日子,总能在第二个本子里,找到对应的日期。原来,母亲的每一次慷慨,都与他有关。
而最近一年,他忙着恋爱,忙着升职,已经一年多没有回家,这次回来还是出差顺路。他想起白天母亲亲手做的饭菜,那么丰盛,满满一桌子菜,全是他爱吃的。那么,明天,母亲又该拿起笔,工工整整地写下:某月某日,购买鸡鸭若干。同样,她还会在第二个本子上写:某月某日,儿子回家了……
他想像着母亲戴起老花镜,眯起眼睛,埋头写字,时而欣慰,时而叹息的样子,禁不住心酸起来。
母亲从来不说什么,却一直那么盼望看到儿子。因为他的每一次归来,对她来说,都是节日。
□张军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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