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小札|
今年游寓独游秦,
愁思看春不当春。
上林苑里花徒发,
细柳营前叶漫新。
公子南城应尽兴,
将军西第几留宾。
寄语洛城风日道,
明年春色倍还人。
——杜审言:春日京中有怀
杜审言是杜甫的祖父,为人自视甚高,曾自夸文章超过屈原、宋玉,书法也能叫王羲之“北面称臣”。虽说有些夸张,但他的诗确实较少浮薄,而有刚健浑厚之美,在初唐诗人中,算得上是一位有成就的作家。
在唐代,长安和洛阳同是最重要的政治经济中心。长安是京都,洛阳是东都。唐高宗在位时,七次行幸洛阳；武则天甚至长期留在洛阳,偶然才回长安。初唐不少诗人对洛阳的繁华富丽都有过描述。杜审言于高宗咸亨元年(670年)中进士后,曾出任洛阳丞,是管理东都最高长官的副手,能够从幸陪侍,交结权贵,所以他对洛阳是颇有感情的。
但他这回不知为了何事,却跑到长安去了。他到了长安,没有什么至亲好友,长安的贵官们对他也颇为冷淡,这就使他十分不快,仿佛到了个陌生的地方。于是他强烈怀念起东都洛阳来,写了这首诗。
诗一开头就表示了自己对长安生活的不满。一个“独”字写出他的寂寞,两个“游”字又说明他并无久留之意。第二句就简直是大声疾呼,倾诉他那满腔子的苦恼了。时在春天,长安城内城外,杨柳抽条,繁花满眼,人们都成群结队,纷纷出来游春。独有他愁思满怀,非常寂寞:“这是怎么样的春天啊!简直就不是春天!”真有点愤愤然的神气。
但他又忍不住要到外面走走。来到了上林苑(汉代皇帝的御苑,在长安西面,诗里是指唐代的宫苑),春花怒放,游人如蚁,可他还是觉得孤独。再跑到细柳营(在渭河北岸,是汉将周亚夫驻军的地方,诗里是指其旧地),娇杨拂水,风景幽美。他却又是满心不快,还发了一通议论:“那是什么上林苑的花,它开给谁看?我就不想看。”“细柳营的杨柳,居然长了那么多的叶子,照我看,统统都是无聊!无聊!”
你看,这位诗人的脾气也真够吓人。
他的心忽然一下子飞回到洛阳城去。那是一个在异地感到孤寂的人必然产生的幻觉。
洛阳西南的天津桥,是出名的一座浮桥,铁锁穿连,舟船密排,石柱加固,横跨洛水之上,南北又有四座华丽的重楼。附近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园林,亭阁错落,花木清奇。平时就够热闹,何况是游春季节。可以想见,那些公子哥儿在这时节,在这地方,到处大摆排场,歌儿舞女,豪筵华宴,走马斗鸡……多么高兴快活。
这位诗人真是神驰千里,竟然让自己的灵魂飞回到洛阳去了。于是我们也就看到,第二联写的还是长安的景色,第三联便突然来个大跳跃,一下子跳到洛阳方面了。
他这首诗,中间两联作了远距离的空中跳跃。在唐代的律诗中,是他开创了这个法门的。□刘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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