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的故事,其实就是我们自己的故事。 插图:魏克
那年,我在沿海城市办完事,坐上腊月二十八的返程火车。
在站前临时搭建的候车棚苦捱了两个多小时,验票后,肩扛手提的乘客像潮水般地向车厢涌去,大家想早点占据有利地形。人挤人,大包小袋、笨重的行李把车架上、座位下、过道里堆得满满当当,连去上厕所都感觉很困难。听着熟悉的乡音在大呼小叫,看着人“货”夹杂的车厢,闻着浑浊甚至还带着烟味的空气,我意识到,这是一趟“打工者专列”。
待人们或站或坐安顿好后,旁边的老乡开始边啃着烧鸡,嚼着花生米,呷着低档酒,七嘴八舌地拉呱起来。
邻座的一位大叔很是健谈,向他人打听着其工作地点、酬金、租住地生活上方不方便,交流着打工体验。虽然日夜辛苦,但老板守信用,按时结算了工钱。一年的劳累,就是为了归家的这一刻。期间,大叔接到好几次妻子打来的电话,关切地询问他上车没有?车厢里冷不冷?转了长途车后,提前发短信,她好在带着娃在村口那条路上等。之后,妻子又叮嘱他务必小心保管好自己的财物。
那大叔语气中洋溢着一副男子汉的气势,不耐烦地说:“知道啦!你借邻居二婶的手机打,又讲这么多,还不怕她心里不高兴?”挂了电话,大叔嗔骂了一句:“这娘们,够啰嗦,还不是惦记着我挣的过年钱啊!”说完这话,大叔甚是得意,下意识地紧紧上衣鼓鼓囊囊的口袋。
斜对面坐着一对年轻夫妻。他们上车十分不易,女人怀抱着一个需要喂奶的孩子。男人让她坐靠窗户的座位。他有一茬没一茬地跟人搭着话,不停地给女人上“食物”,但是不敢让她多喝水,恐怕是担心上厕所不方便。遇到孩子哭闹,女人观察后,觉着是娃儿要拉了,男人迅速起身,在前面客客气气请人让路。有时,女人觉得孩子饿了,要喂奶,男人马上拿出一条旧床单,遮在前面,就那么一直举着。末了,男人尴尬地说:“不好意思,就地取材,搭个‘母婴间’。今年春节我说不回,但他爷爷奶奶硬是要我们抱回去,不见到孙子不让我进门。”女人隔着床单欢快地附和着:“俺家老公就这点好,关键时候晓得招呼人呢!”男人满是疲惫的脸上洋溢起幸福的笑意。
坐我右边的是位戴眼镜的小伙子。刚从大学毕业,就去沿海闯荡,给女友找工作打前站。半年下来,他终于换到心仪的岗位,能充分发挥出自己专业,薪水也较理想。最让人高兴的是,他为女友找到合适的岗位。经“远程面试”,老板已初步认可,要求开年后到岗。这样,他们以后就能在同一座城市打工,相互间有个照应。小伙子不停给女友发短信,说着“悄悄话”。那一刻,他恨不得列车再开快一点,早点见到心上人,诉说他无尽的思念,一起展望艰辛而美好的未来。他还预约了几位初出校门的同学,大年初一开个欢乐聚会。
满车厢的人或神情急切、或满目期盼,或围着走道里兴致勃勃地甩扑克,或强撑起精神与人交谈,或头枕座位上的靠背打瞌睡,憧憬着见到接站家人幸福的一刻。各种场景,充盈着浓浓的亲情、蜜般的爱情和厚重的友情。 □刘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