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和鹅亦是凤凰村人爱养的家禽。就体形而言,鸭比鸡大,鹅又比鸭大,肉质细嫩及美味程度则恰好呈逆向。鸭总有鹅及鸡不及处,譬如杀一只鸡全家人不够颈(喻不过瘾不够吃),杀一只鸭就差不多了。鸭和鹅都是游泳好手,常呆在水中。门口的池塘里,常有几只鸭子在悠闲地游动,像抹布在水面擦来擦去。看似悠闲或嬉戏,其实也在觅食,如捕食小鱼虾、黄沙蚬、田螺诸物。我们家里就养过鸭和鹅,亦可同时饲养。
每天清晨,我踏着红色霞光(有白色晨曦相混杂),持着竹竿将家禽驱赶到荷包袋的河湾里,任由其觅食、戏水,至傍晚才赶回来。视情况需要,偶尔亦喂些糠头、粥饭等食料。领头的公鹅走在前头,其余的跟在后头,叫声响亮,犹如一队嘹亮的乐器。鸭的叫声则沙哑低沉,让人心烦意乱。那一瞬间,我觉得它们本是同一类生灵,羽毛都是白色的。除了鹅的脖子更长一些,身体更巨形外,已无更多差异了。
鸭子的祖先是野鸭,过去长滩的河湾还偶能见到,现在当然绝迹了。那是一种羽毛灰黑的小水鸟,会飞,但飞不高远。鸭子的种类很多,当地就有火鸭、麻鸭、田鸭、番鸭等十余种。有一种全身羽毛纯白色的鸭子,内质最为细嫩、鲜美而皮薄肉厚,村里人叫其“扶鸭”,可能是番鸭中的优良品种。“扶鸭”的奇特之外在于,待羽翼丰满之后(双翅交叉如剪刀状),能轻巧地飞上高处,如竹梯、桉树乃至飞越两三米高的篱笆而扑入菜园。鸭子飞上天去是神话,能飞却是事实。鸡或鹅已基本丧失了飞翔的能力。鸭子通过训练可以自如而短促地飞翔。毕竟,会飞或不会飞的感受是不同的吧。会飞的鸭子就不大爱往水里跑了,而是时常在院子乃至菜园里炫耀其神奇的能力。这就招惹了麻烦而导致母亲用剪刀将其翅尖剪去。鸭子只好老老实实在地上踱步。我不知它的心情如何,却心里一揪。我求母亲不要将另外那几个马上能飞的鸭子剪毛,母亲说:“不剪它就无法无天了,到时也逮它不了啦。”
鸭子认路的本事很了得,有时我来不及去河边驱赶,它们就自己排成队列嘎嘎叫地回来了。其实,它们一天往返多次,即使去到远处,也认得归途。每年总有鸭子被瘟疫袭击而夺去性命,这都是禽流感作祟。村里的人养家禽,没掌握什么技术,多是顺其自然。
村边的小河里,经常有养鸭人背着竹篓提着长竹竿在放牧鸭子,鸭子怕有好几百只,于瞬间占满了河湾,像一朵朵白色或深色的花。花在盛开,白色的多是“扶鸭”,深色的主要是火鸭。鸭子在水里钻出钻入,或扑腾着双翅,那是河湾或浅滩鱼虾遭受灭顶之灾的时刻。鸭子都是捕食鱼虾的好手,它们比一张拖网更给鱼虾带来毁灭性的打击。而养鸭人背上的竹篓,乃是为了捡拾河滩上鸭子忽然坠地的蛋。他已捡了小半篓。鸭蛋比鸡蛋大,又比鹅蛋小,而其粗糙程度亦相应增加。这跟此三家禽的体形亦相称。
□黄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