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风吟|
电影《红河谷》中有一个经典镜头:当英国军官罗克曼抓住头人女儿丹珠后,押上山岗,逼迫对面城堡中的藏民们投降。此时,丹珠宛若仙女般唱起藏歌,藏民们也跟着合唱起来,面对死亡毫无惧色。随后趁英军不注意,丹珠面带微笑将炮弹掷向火药堆,瞬间烈火吞没整座小山,英军顷刻间灰飞烟灭,丹珠也英勇就义。这个情节也许没有在现实中发生,但事件却在历史中真实存在,战争惨烈程度比电影有过之而无不及。
西藏爱国军民的勇猛行为给外来侵略者以重创和警示,江孜古堡作为这场抗英战争的先锋和见证者,至今仍巍峨矗立在宗山上,江孜因此也有“英雄城”的别名。
出萨迦寺一路赶车过来,到江孜已是晚上10点,县城不大,寻旅店路上突然看到前面小山上有一片黑白融合很有气势的建筑,如同一道大屏障挡住前方去路,这就是军事上经常强调的战略制高点。黑夜抹平山体粗糙的外表,上方由于月亮柔光弥漫和白色墙体反光,透出几分轻盈和灵秀,在山野间亭亭玉立;下方由于小山阴影和树木包围,透出神秘而威严的味道,在谷地上稳如泰山。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江孜古堡吗?连黑夜中的建筑都给人以震撼!果不其然,旅店服务员证实了我的猜测。
第二天清晨,太阳还没出来,我们就出发了。在一片蓊郁的色彩当中,突兀拔起一座赭黄色石山,裸露的山岩呈麻纹,似马背脊般光溜。石山上高高耸立起一座白墙红顶的城堡,这就是有“胜利顶峰、法王府顶”之称的江孜古堡。远远看去,像是小布达拉宫,宗山和古堡浑然一体,呈现出螺旋式上升的精美造型。当年,后藏人听说前藏的布达拉宫耀眼辉煌,便想仿造,于是派工匠将布达拉宫图样刻在萝卜上。由于路途遥远,阳光曝晒,萝卜模型回到江孜时已经严重变形缩小,于是按照模型盖起的宫殿也就成为严重缩水版的布达拉宫。宗山不高,只有125米,但周围地势平坦,宗山就显得挺拔伟岸。
沿着石级缓慢上山,石阶已残破不全,虽有红土填补,依然坑坑洼洼,高低起伏,但这就是历史的足迹,历史从来就不完整,更不完美。在高4米、厚约1米的斑驳围墙内,现仍存有官邸、大殿、会议厅等大小房屋193间,总建筑面积7064平方米。在海拔4020米的高原,要爬上百米高的宗山也不容易,更何况进行一场僵持数月的残酷战争。
1904年4月,英军凭借先进武器强行推进到江孜,西藏军民抵抗,江孜境内16—60岁的男丁被紧急征召抗英。西藏军民甚至僧侣在宗山上用土炮、土枪、乌朵、刀剑、梭标和弓箭与入侵者展开血战,顽强抵抗数月,终至弹尽粮绝。7月,城堡失守,最后守卫城堡的藏军不愿被俘,全部跳崖牺牲。
用最原始的弓箭对付当时最威力的大炮,是一场一开始就注定要失败的战争。但自从他们决定抗战到底那一刻起,也已经是一场胜利的战争,烈士们在刀光剑影中完成了自我升华,虽败犹荣。西藏军民可贵之处在于:即便在军事实力如此悬殊的情形下,他们仍然坚持数月,甚至曾经一度几乎歼灭英军。江孜保卫战,以极其威武不屈的一幕载入华夏史册,这是一个弘扬爱国主义和民族精神的典范之地。在这片神性沐浴的雪域高原上,同样有着可爱可亲可敬的英雄人民。
下到广场回望古堡,古堡依然像不倒的勇士,坚毅屹立在年楚河平原,凛然不可侵犯地守卫着伟大祖国的西南边陲。有人说:胜利是一座纪念碑;我说:失败同样是一座纪念碑。江孜古堡显然属于后者,但失败的价值有时并不逊于胜利。正如黎巴嫩诗人纪伯伦所说:“一个羞赧的失败比一个骄傲的成功还要高贵。”想到这里,我感到古堡沉重的分量,也感到失败者坚强的力量。
□韩江农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