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孩子来说,看电视是快乐的时光。 网络图片
在家乡读中学的时候,班上的男同学天不怕地不怕,却害怕校长,大老远见了校长,就做鸟兽散。校长姓赵,个头不高,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一脸严肃。
我从来不怕赵校长,我的家和中学老师的家属院斜对门,隔着一条马路,我从小就出入赵校长家,因为他家有一台21寸的彩色电视机,每天晚上我都是赵校长家的常客,周六周日更是赖在赵校长家。
我出生在70年代末,那时候的农村还比较落后,我抓住一切媒介与外界接触,我喜欢看电视、看电影、看戏。露天电影和戏团一年来不了几次,电视倒是每天都在播放新节目。随着电视走进一些富裕的家庭,乡政府大院和养老院的电视慢慢地从室外转移到了室内,可是我们家还是没有电视可看,父母辛苦一年连一台黑白电视机都买不起。
我的父母和赵校长夫妇走得很近,逢年过节都有礼尚往来。赵校长的爱人得知我成天四处跑着去看电视,便对我母亲说:“让闺女去我们家看,电视闲着也是闲着!”从那以后,我每天晚饭后都跑去赵校长家,看完了七点钟的中央新闻,看八点档的电视连续剧,看完了连续剧,看十点钟的戏曲节目。
赵校长夫妇不怎么看冗长的电视剧,他们喜欢和家属院的老师们凑在一起打麻将。有时候母亲去校长家里叫我回家,见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握着遥控器看电视,总是哭笑不得。赵校长说:“孩子喜欢看,就让她多看一会儿,我们休息得晚。”赵校长待人亲切,没有一点架子,他说话很幽默,我经常和他讨论一些年代剧的人物,颇有一些英雄所见略同。
记不清我在赵校长家看了几年电视,赵校长和他的爱人从来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赶上饭点,他们就加一双筷子加一个碗,留我在他们家吃饭。水果、点心等零食,他们都拿出来放在茶几上,让我敞开了随便吃。
我读三年级的时候,父亲给家里买了一台黑白电视机,我去赵校长家的次数就少了,但和赵校长家的走动却没少,我一直喊他们叔叔、婶婶。赵校长家的女儿比我小几岁,小时候我和小妹妹经常在一起玩耍。
升入初中后,我每天上学放学都从赵校长家门口经过,隔三岔五和赵校长一起去学校。我的学习成绩优秀,初中三年,赵校长给我颁发过无数次奖状。读初三后,有一段时间,我的成绩下滑得厉害,赵校长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消息,一次我们一同去学校,路上,他问我:“你的成绩有些退步,你有什么心事?如果你愿意,可以告诉我,你年纪还小,应该把精力放在学习上。”面对他的关心,我无言以对。
好在不久,我的成绩就赶了上来。这时,我们的数学老师因工作调动去了别的学校,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是中考,撇下五六十个学生,这可怎么办?几天后,班主任告诉我们:“别担心,赵校长来教你们数学。”同学们心里那个激动,校长要亲自来给我们授课,这是何等的荣耀!
据说,赵校长曾经是我们乡里教数学最棒的老师,但他已经好几年不教课,这一上来就教毕业班的数学,他心里忐忑不安。我至今记得他给我们上的第一堂课,那一堂课,他几乎没有坐下,站在讲台上讲完课,就在教室里溜达。他做的板书认真又仔细,一看就是在课下备课下了很大的工夫,枯燥的数学知识在他的讲解下变得生动、有趣,连我这个不怎么喜欢数学的学生都被深深地吸引住了。他身兼两职,对教课看得比当校长还重要。他总是说:“马上就中考了,我不能耽误了这些孩子。”
中考后,我们班很多同学考入了高中和中专,是历年来升学率最好的一年,不能不说这里面包含着赵校长的功劳。
我读高一那年,家里乔迁新居,离开了原来的老邻居、老胡同,赵校长一家还住在老地方。几年后我离开家乡,读大学,参加工作,有一年春节回家探亲,听母亲讲起,赵校长退休后患了严重的心脏病,好几次生命垂危,最后不得已做了心脏搭桥手术,一家人几乎倾家荡产,耗尽毕生积蓄。
好在赵校长的女儿已经大学毕业在青岛安家落户,没多久,就把赵校长夫妇接到青岛生活。海滨城市依山傍海,适合颐养天年,不知道赵校长的身体这几年可好?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记得我这个“小邻居”?
□徐俊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