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无小事 |
　　我去探望父母，进屋聊了一会儿，听到旁边卧室有动静。我过去一看，才发现二哥回来了，正躺在床上睡觉。从身形上看，比几个月前胖了一圈。
　　“别招惹他，他情绪不稳定……”母亲小声对我说。原来二哥又失业了，辗转几个城市，都没找到事做。由于没有存钱的习惯，交社保那点钱都是找父母借的。
　　时间倒回20多年前，那时的二哥意气风发，毅然辞去国企工作，南下广东进了一家合资企业，很快便成了家里的“首富”。几年后，他又辞职去了福建，打算做服装批发生意。平日里寅吃卯粮的他，自然没有本金，好在他口才不错，在亲友圈里进行了半个月巡回演讲，很快筹集到了启动资金。
　　“一个人假如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二哥常引用这句励志口号。融资给他，今后跟着他金票大大的；不融资，就是自甘当咸鱼。二选一，不少亲友头脑一热，钱就砸进去了，最后血本无归。
　　“你二哥别的本事没有，给人洗脑颇有一套。幸亏他没去搞传销，不然不知道多少人受害。”我妻子常这么说。
　　经商失败，二哥去了浙江。打了几年工，所在公司有“准福利房”出售，两千五百元一平方米。虽然是在县城，但那个县经济发达，和我们祖籍很近。父母慷慨解囊，借出棺材本支持他付了首付。不料三年后，他将房子原价转按揭卖了，和别人合伙开了个服装厂。
　　“要是那套房还在，如今市场价已经快两万元一平方米了。125平方米还带一个私人车库，卖出去得赚多少？”父亲如今常为此叹息。这番叹息还有个前提，二哥的服装厂不到两年就垮了，欠了一屁股债。
　　失业、离婚、父母抱怨、儿子爱答不理，二哥近两年面临的就是这样的局面。最让他耿耿于怀的是，当初二嫂曾给他鼓劲，让他大胆去闯，做一个有出息的男人。即使失败了，她也和他一起承担。可是如今，他俩早已离婚多年。
　　其实在我们看来，二嫂并不是有意忽悠他。只是她根本没有经历过家徒四壁、债主盈门的日子，对于失败并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二哥如今的颓废，很大部分则源于他对二嫂“撤”了，完全没料到。
　　心灵鸡汤里，有志者事竟成。就算失败了，必然会东山再起。然而生活是残酷的，成功者按比例永远只是少数。二哥最大的问题或许在于从未想过，自己最终有可能一事无成。更没有意识到，追求梦想就意味着踏上险途，你必须独自承担失败带来的一切后果。你没有理由要求身边的人同你分担，路是你自己选的，只能自己走下去。
　　相比二哥，大哥一辈子窝在一个效益一般的单位，窝窝囊囊捱到了退休，看上去就是一条标准的“咸鱼”。虽然他常被老婆、孩子批评不努力，但家庭倒还稳定。
　　“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知道你大嫂过不得太苦的日子。”大哥曾对我说。听起来消极，却也透着清醒冷静。
　　出发追求梦想时，就要将自己当作死士。不去指望大败而归，回来仍有掌声。当初二哥如果能这么想，或许会做出一个明智的决定：或向死而生一意前行，或动心忍性平平淡淡过一生。 □阿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