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闻历史悠久，早在六七千年前的新石器时代，就有先民在这里刀耕火种、繁衍生息。
　　雷歌、雷剧、武术、石狗、古塔、海上丝绸之路始发港……徐闻几千年来的文化因子没有踏浪而去，而是深扎本土。
　　徐闻对我而言，就是远方之远。
　　在中国大陆最南端，三面环海，潮声隆隆，徐徐而闻，“徐闻”一名的由来，充满诗性，这是徐闻让我向往的原因之一。我有几次到徐闻一游的机会，皆因种种而错过。今观看菠萝妹妹王小颖作词演唱的MV《菠萝菠萝》：蓝天白云，风与风车，大海一般壮阔的菠萝地，春天奋力摇摆的狗尾巴草……视觉触动情感，又一次，亲近了徐闻，更准确地说，是亲近了菠萝的海。
　　今年春天，借着一颗菠萝的甜蜜抵达，这片赤红的热土进入了国人的视野。壮美的菠萝种植景观带，红绿相间的大块格状分布，无遮掩的视野范围，延伸到无尽头的天边，仿佛一幅现代抽象画。这样的风景必然会吸引更多的注视，但再美的风景也无法掩盖果农的艰辛。从种植菠萝到销售菠萝，这是一个期盼与焦虑相交织的过程，年复一年。
　　幼时贫困，坦言“有上顿没下顿”“缺乏安全感”的菠萝妹妹，如今采用直播的方式为果农卖菠萝，得到果农的信赖和社会的认可，当她骑行在绿色的菠萝海洋里欢乐高歌：“丰收的菠萝”“希望的菠萝”“幸福生活一起过”……我相信这不是口号式地打鸡血，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女同学在直抒胸臆，释放内心的负荷，或许她还想穿越到童年，为那个捡穿旧衣的小女孩送上一件新衣……
　　我得承认，《菠萝菠萝》这首歌，难以在艺术上打动我。我不想断言这首歌能否被传唱，这应该是大众的自动选择，更不敢妄言这首歌能否成为经典，这应该交给时间去检验。但这首歌背后的故事击中了我，菠萝妹妹所经历的艰苦，正是徐闻果农所经历的，正是在广大农村，我们的祖父辈和我们所经历的。
　　心灵是艺术的居所，但艺术的形式不只有一种。菠萝需要更多的表达形式，有歌，有画，有诗，有电影……丰富的艺术形式满足不同的艺术审美。
　　据我所知，近年来，不少画家、摄影家奔赴菠萝的海进行创作，其中包括陈雨、陈锦钦、黄立言、许丙屯、游坚等，这里是他们的故土，他们热爱并回馈桑梓。
　　著名诗人黄礼孩是徐闻小苏村人，自小就跟在母亲身后种植菠萝，他对菠萝的熟悉和情感，让他在离开故乡几十年后，依然时时泛起。菠萝成为了他诗歌里频频出现的意象：“呵，请原谅我心碎得不一样/生活带来的是长刺的菠萝叶/而不是别的花朵”（《它不是别的花朵》）；“多年后，隔年种植的菠萝园悬浮头上/时光对往日的生活场景怀着深意”（《星星的对谈》）；“树与水之间只有雾/事实上/雾已覆盖了菠萝围绕的村庄”（《在大陆最南端》)；“在五月到来之前，菠萝献出了果实/这夏日将近的愿望，不知你是否有过强烈的想象”（《菠萝献出了果实》）；“时间的牙齿热爱这菠萝叶，它咬出的轮廓/细致而性感，有人从中辨认出南洋的纹路”（《奔跑的菠萝的海》）……这些温暖而美好的诗句，难以一一列举。如果乡愁是一种气味，那么黄礼孩的乡愁，飘着的是缕缕的菠萝香吧？
　　菠萝妹妹唱：“吃吃菠萝看看云朵。”那就让我们把目光从菠萝的身上移开，向更远处推进，就会发现，还有一个古老、博大、深蕴的徐闻等待我们去探寻。
　　徐闻历史悠久，早在六七千年前的新石器时代，就有先民在这里刀耕火种、繁衍生息。雷歌、雷剧、武术、石狗、古塔、海上丝绸之路始发港……徐闻几千年来的文化因子没有踏浪而去，而是深扎本土。
　　在徐闻，有一个贵生书院，这是徐闻历史上不可忽略的一笔。
　　在明朝万历十九年间，即公元1591年，江西临川籍才子名臣汤显祖，因触犯朝廷由南京贬到此地当典史。汤显祖在徐闻任职期间，耳闻目睹徐闻当地人有轻生思想，于是创办了名甲一方的贵生书院。汤显祖在贵生书院讲学，提出了“天地孰为贵，乾坤只此生”和“天下之生皆当贵重”的思想理念，借此教育百姓不要轻生、珍惜生命。
　　从我接触的徐闻人的身上，能看到他们共有的特质——一种不畏艰辛、乐观豁达的生命态度，我无法知晓这是否得益于汤显祖早年的思想教化，但汤显祖创作的戏曲《牡丹亭》，则贯穿了“以生为贵”这一思想，甚至不惜让杜丽娘死后三年又复活。贵生思想对当今、对后世依然有着积极的意义。文人学士去到徐闻，都不忘到贵生书院拜谒。
　　和菠萝的海相去三十里的白茅海灯塔，可能是中国最多诗人观瞻的灯塔。到徐闻参加诗歌活动或游玩的诗人，都会被黄礼孩带到这里。蔚蓝的海，黑色的礁石，古旧的灯塔，让人想起英国女作家伍尔芙的小说《到灯塔去》。这真是一个美妙的联想，也证明了经典作品的魅力。
　　《到灯塔去》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拉姆齐夫妇的儿子想去看灯塔，于是一家乘舟出海，历经沧桑，终于到达，并从中获得了不同的感悟。灯塔承载的是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所以人人心中都有一座灯塔。即使遭遇挫折，即使憧憬的灯塔与现实的灯塔不同，它也是灯塔，正如拉姆齐夫妇的儿子所感叹：“没有任何事物简简单单的就是一件东西。”真是一语破的！菠萝妹妹这首简单如儿歌的《菠萝菠萝》，火与不火，已经不是问题。她写出来了，她唱出来了，那么她就成功了。
　　深入一个事物，也许就会爱上一个事物。当更多的人知道，徐闻除了两片海，还有多彩的面目和深厚的文化底蕴，这时候的菠萝，就不是一颗孤单的菠萝。 □陈会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