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那年，我被奶奶拽着胳膊进了一间房间，里面坐了十几个和我一般大的男娃女娃。有和我比尿尿高的丑蛋，有长得好看的囡囡，有和我打过架的三三，他们都安静地坐在各自的小木凳上，用好奇的目光盯着我看。
　　一位个子不高的女人，对我奶奶说了一句，你把娃留下就行了。奶奶什么话也没说，就把提在左手上的小木凳放下，嘴巴张了张，却也没有说什么话，转身走了。
　　我刚进门的大声哭喊，瞬间变成了抽噎。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教室，那个女的是老师。女老师个子不高，却很威严。动不动就拿起木棍在墙上或黑板上敲，教室里就会安静下来。
　　女老师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出“a、o、e……”又一遍一遍地大声领着我们念。
　　那块在墙壁上面，被墨汁刷出来的黑板黑黝发亮，让我产生一种敬畏。冥冥之中，黑板似乎与我有了某种缘分。那黑板每天都会变换着各种东西，有时候是字母，有时候是鲜活的小动物，有时候是有趣的阿拉伯数字。
　　有一天，我拿着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一根粉笔，又画了一个黑板，还画了我。老师见了，说，你画的什么啊？我就非常认真地对老师解释说，粉笔啊，黑板啊，那个小人儿是我。老师笑笑说，画得不错，以后也和老师一样当个老师。我听了很高兴，从此，我就喜欢上这个女老师了，喜欢听她说话，喜欢听她唱歌。
　　慢慢我长高了，长大了。我有了许多爱好：爱看课外书，爱打乒乓球，爱武术……
　　古捷胜同学往学校拿了一本《西游记》，非常傲气。想看书的同学，没有不巴结他的。我平时虽然有点看不起他，但这会儿不得不违心说些恭维他的话，并且将我刚借来的《水浒传》让他先看。
　　那时，我看了很多课外书。
　　语文老师再让我出黑板报，我就会画孙悟空、猪八戒，还有武松打虎等。每次板报评比，我班总是第一。
　　下课十分钟，我都会在乒乓球台那里打十分钟的乒乓球，因为基本上没有人能打赢我。
　　那时教我们代数的是个女老师，讲一口上海普通话。哪位同学做数学题出错，是要挨板子的。但她从来没有打过我，因为她也爱打乒乓球。每天下了数学课，她都让我陪她打乒乓球。她总打不过我，当然我也不会让老师输分太多。
　　一次上数学课，老师画了一个“O”，我随口说道，乒乓球。同学们哄堂大笑，老师也破天荒地笑。
　　这时的数学老师，真漂亮！
　　李连杰主演的《少林寺》，激发了我们练武术的热情。每天下课了，总能听到男生们“吼，嗨……”声，鲤鱼打挺，二踢脚，下腰……
　　历史课上，吴老师讲课激情澎湃，我在下边画画画得不亦乐乎。我将《武术健身》展开放在历史书上，摊开我的画本，兴致盎然地画着八极拳图。突然，一只大手拽着我的耳朵，另一只手卷起《武术健身》和画本。我跌跌撞撞，随着吴老师上了讲台。我将我画的八极拳图，一页一页贴在黑板上。没想到，引来大家一阵的喝彩声：哇，画得真好，真精彩！
　　原本一场“批评教育会”，让我的画画“搅黄”了。
　　对不起，我的历史吴老师！
　　更多的时候，我被老师叫上讲台在黑板上演算几何证明题，书写化学方程式，英语单词……
　　1986年中考，我考上了师范学校。
　　离开学校那天，我在黑板上写道：再见了，我的母校！再见了，我的老师！
　　以后的以后，我时常站在讲台上，让学生们在黑板上写着他们的名字，我也会认真地写出自己的名字。
　　因为，黑板会记住很多名字。
□薛国英
　　老师和学生，讲台和黑板，求学生涯中说不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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