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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农村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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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山里吃个饭

来源:南方农村报时间:2021年10月09日版次:13
| 且听风吟 |
  住在山里的老梁喊我,夏天了,你来山里住几天,好好吃上几顿饭。
  老梁在山里老镇边开有一个叫老院子的农家饭馆,其实也基本不对外营业,就是常招呼亲近的几个朋友去山里有个吃住的地儿。
  老梁住在山里的房子是小木楼,走在上面晃晃悠悠,吱嘎吱嘎响。小木楼是山里原木,木香弥漫,晚上睡在那里,有风徐来,恍惚间感觉是森林中树木们的魂魄醒来了。
  我对老梁山里的美食,充满了相思。正如高手往往隐匿在民间,许多的美食也在乡野大地飘着暗香。这些纯朴的食物,蒸腾着大地赐予的气息,当然凝聚着那些民间厨子的智慧。
  一旦爱上了这些乡野美食,或许一颗心就和它终身相许了。我对乡野美食的眷念,也让我爱上了徒步行走。我行走的地方,望不见城市的阑珊灯火,听不见城市里整日的车流滚滚声。
  群山丛林中的一家农庄饭馆在向我发出召唤,我要徒步而去,享受一顿洋芋炖腊猪蹄、粉蒸老南瓜、红焖猪大肠、羊肉土扣碗、清炖小蘑菇……还有土碗里那一口纵情的老酒。
  从城市出发,如果望见天上有了蠕动的积雨云,我就把那顶悬挂在墙上的斗笠背在肩后,是那年我在乡下收集农具时收藏的。
  有次在赶往山野途中,在公路上遇见“突突突”开着农用小货车的汪老大,他是在给山民们运送化肥种子油盐酱醋之类的生产生活物资。小货车有时“噗嚓”一声喷吐出一股黑烟,如一个乡下林间连滚带爬的打屁虫冒出一股气。汪老大踩住刹车,大声喊我,走,跟我走,我送你去梁老大的馆子。我摇摇头,摆摆手说,我自己走路。
  汪老大笑笑,驾驶着小货车开走了。我突然猛跑起来,想去跟小货车赛跑,发觉这样实在是不给汪老大面子,就停住了脚步,靠在山崖边一棵松树上傻笑起来。
  来到山梁上,远远望见了老镇丛林掩隐中老梁的饭馆,老镇在山下一字排开,一条独街如老藤串起小镇。
  早些年,老镇子上这样的饭馆还烧煤炭,屋顶上立着一个烟囱,烟囱里吞吐出的烟,让一个老镇也香遍了,也让那老镇,如一幅朦胧画一般,诗意地镶嵌在山野怀抱里。这些年,老镇上用起了煤气,烟囱已绝迹了。
  在老镇漫游,我有时还怀念那烟囱,浮现起有一年,镇上一个卖煤炭的男人,爬到屋顶烟囱边,边喝酒边唱山歌的情景。
  在老镇上,还有一个叫磨盘寨的饭馆,我在那里坐下,古人一样拖起长腔吆喝店老板:“老二啊,来一盘花生米,两个土扣碗,切一盘猪头烧腊,打半斤烧酒!”成老二乐呵呵上了菜,他肩上搭一条灰白帕子,习惯性地用那帕子掸掸桌椅上的灰。
  老二在酒坛子里泡的老酒,里面用了十多种药材,他说,喝了那酒,滋补壮阳。这个我信,我有次喝了那酒,回去时狂奔了好几公里路。
  吴老二烧得一手好土菜,都是本土乡野里的食材,肉也是喂养的土猪、土羊、土鸡、土鸭,吃着那肉,香浓黏嘴。
  老二有一个菜,叫高粱粑煎土腊肉,实在是我的最爱。寂静乡野,种高粱的乡人,也差不多绝迹,但老二自己在山梁上,种了一片红彤彤的高粱。秋天,还没等到霜降,沉甸甸的红高粱在风中摇摆,我去高粱地里转悠,如一个醉酒的人那样兴奋。
  在一家临河吊脚楼的老饭馆里,一棵参天梧桐树下的饭馆中,我和一些赶集来饭馆喝上一杯再回家的乡人,成了知己。在他们面前,我有时散吹着一些城里逸事,也听他们唠叨山野桑麻事。有次,一个乡人突然向我问起了一个航空母舰的细节问题,我支吾着,没回答上来。
  老梁,快把挂在竹竿上的土猪腊肉取下来,用山里芸豆在鼎罐里用柴火慢慢炖,慢慢煨。等我徒步赶来时,正好炖好,我敞开肚皮吃饱后,忍不住给你一个结实的拥抱并深情致意:“梁哥啊,有你这样一个朋友,是我前世积的德。”晚上,在林中昆虫们的合奏乐中,我一觉睡到万丈霞光披在了茫茫群山之上。
□李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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