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娟带着读初二的女儿回娘家所在的城市上学了，志军觉得天都塌了。志军的父母更是想不通，老两口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孙女就那样跟着妈妈走了。
　　20年前，梦娟和志军是在省城一家工厂打工时认识的，两个人都是经劳务输出进厂的工人。两个人恋爱了几年，劳务合同到期后，就回到老家谈婚论嫁。虽说两个人的老家在同一个省份，地理距离却不近。梦娟的老家在一座三线城市，志军的老家在一座偏远农村，梦娟出嫁的时候，父母万般无奈，千般不舍，女儿嫁到那么小的一个小村庄，做父母的心理落差很大。
　　好在现在的年轻人不必在家务农，都是在外打工。婚后，梦娟和志军就到北京做了北漂。梦娟在一家超市做收银，志军在一家公司做物流司机，小两口在五环外租了一间民房，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
　　三年后，女儿出生。女儿满六个月大，小两口就把女儿扔给父母，夫唱妇随到城市打工。志军的工作还好，收入不低，梦娟的工作总是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给顾客找零找错了，收了一张百元假钞，这些小差错都需要自己埋单。
　　北京的住处也不宽敞，只有一扇门，连窗户都没有。梦娟觉得北京的生活压力大，动了离开的想法，和志军商量。志军在公司里缴纳了社保，公司的福利待遇不错，他舍不得这份工作。梦娟的弟弟在沿海城市工作，发展得不错，梦娟便辞掉了工作，去了弟弟工作的城市，找了一份电销的工作。小两口就这样成了异地夫妻。
　　女儿到了上学的年龄，从幼儿园到初中，都是奶奶爷爷接送。幼儿园和小学离家近，接送倒也方便。女儿读初中的时候，考到县城的私立学校，半个月回家一次。奶奶爷爷接送孙女大费周折，买了一辆电动三轮车，老两口不会骑，专门找了人来教他们。
　　随着年龄增长，梦娟和志军也觉得亏欠女儿，一有假期，就回老家陪伴女儿。可是人在职场，身不由己，对于女儿的生活和教育，夫妻俩实在无能为力，硬生生地错过了女儿一步一步的成长。天底下，哪个留守儿童不是这样长大的呢？
　　梦娟和志军不但和女儿聚少离多，夫妻俩也是聚少离多。双城生活总是不如同城生活方便，夫妻感情愈发疏离。
　　梦娟离开北京后，志军退掉出租屋，搬回公司的集体宿舍。吃住在公司，出入有车，油钱公司报销，平时开销少，每个月的薪水都结余了下来。空闲时，他也会想老婆，想女儿，可老婆主意大，好说歹劝，死活不肯再到北京工作。
　　逢年过节，志军想和女儿、父母亲近几天，孰料梦娟带着女儿回娘家探亲了。他在家坐立不安，父母便催着他去岳父岳母家拜年。
　　志军心里清楚梦娟看不上他家这个小地方，他拼命赚钱，拼命攒钱，想给老婆和女儿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北京的房买不起，买省城的，地区的，县城的总买得起。他年迈的父母在老家种了20亩地，一年种两季庄稼，也是为了给他攒钱，想赞助他在城市安一个家。
　　自从梦娟到沿海城市工作，两口子在经济上就分开了，各管各的工资卡，各攒各的钱。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志军总觉得老婆的心已经不在他身上，比起他，老婆更信任娘家父母和兄弟，如果不是因为女儿，也许老婆早就和他散伙了。
　　女儿就读的私立学校管理严格，老师体罚学生，女儿在学校挨了几次打，不敢告诉奶奶爷爷，在电话里和妈妈哭诉。梦娟心疼得无以复加，她果断地中断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和娘家父母商量给女儿转学。
　　梦娟的父亲是当地一所学校的校长，在父亲的运作下，女儿顺利地转学。女儿不愿意在学校寄宿，梦娟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房子，让女儿走读。她是个成年人，做份什么样的工作都能养活自己和女儿，何况还有志军这个父亲呢？
　　志军一时间接受不了，质问老婆：“给孩子转学，在县城换一所学校不行吗？离家还近。”梦娟振振有词地说：“县城的教学质量再好也赶不上地区的教学质量，我父母还在那边，离家不远。”
　　听着儿子和儿媳妇吵架，志军的父母不敢吱声，国家计划生育政策都放开三胎了，志军都42岁了，别说三胎，儿媳妇连二胎都不肯生。这么多年，家里就孙女一根独苗，现在连这根独苗也留不住了。
　　梦娟发自肺腑地说：“人到中年，夫妻之间哪儿还有什么爱情，感情好的夫妻，有亲情，有友情，有战友情，感情一般的夫妻，就全靠孩子维系。”
□徐俊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