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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农村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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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世间风雨已褪尽

来源:南方农村报时间:2022年10月15日版次:13
| 且听风吟 |
  一个朋友在深夜打电话给我,希望我帮他一个忙。他说他的朋友在我曾服务过的公司当船员,他朋友的女朋友原来在深圳的游船上工作,是他同学。为了两个人能在一起,他朋友的女朋友放弃了深圳待遇不低的工作,应聘到男朋友公司的游船上工作。一开始,女朋友安排在一艘天天晚上可以回家的船上工作,两个人因此特别高兴。后来,女朋友休假之后,重新上船工作,便被安排到了一艘有着两天航程的船上工作,由于工作性质的关系,两个人不但不能天天在一起,甚至有时一周、半个月都不能在一起了。这样的遭遇,对于热恋中的人来讲,想起来是有些残忍。为了和女朋友在一起,他找到了我的朋友,希望能调回原来工作的航线。我的朋友很感慨,一对恋人,几天,甚至一两周都不能相见,真是太惨了。他觉得,她放弃了高薪的工作,调到男朋友一个公司还不能经常在一起,真是难以想象。
  我安静地听朋友把这个“悲惨的故事”讲完。我没有安慰他,但是答应帮他去问问。我曾在那个公司工作,对船员的工作性质略知一二。实际上,这样的调动,最正常不过了。朋友把这件事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我只能自己对自己微微一笑,他不知道其中原由,有这样的看法,也正常。这让我想起自己多年前,想起少年时候,也面临过这样的“生离死别”。我们一帮同学也都面临过类似的遭遇,比他们的时间长,长得多。那时,谁没觉得是大难临头,怎么也过不去了呢?但是后来发现,“大难”总是悬在头顶上方,天没塌下来,地也没陷进去。而且,“大难”在不知不觉中,就消失了,忘记了。而且,我的那些同学,不只是某个时候面临这样的“生离死别”,他们中不少人,从毕业工作起就得天天面对,如果不出意外,他们至少得面对到退休。
  可能面对诸如此类的“生离死别”多了之后,所谓的“生离死别”也就不那么严重了吧。不仅是这样的离别,其他很多的离别,不也差不多吗?很多当时“过不去”的往事,往往得在某次巧合中,才想起。而当初,那些事,曾让我们度过了多少个辗转反侧的不眠之夜!
  时间真是一块无坚不摧的抹布,而我们每一个人都曾经是崭新过的木头桌子。多年过去,木纹清晰的崭新木头桌子,纹路模糊了,虫眼消失了,桌子的脚少了一根,当年敲起来谷谷有声,现在敲起来咚咚作响了。时间悄然无声滑过去之后,很多仇恨消逝了,很多认识的人不声不响死了。
  “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又秋声。”时间如流水,而我们还活着。
  到了这样想的时候,年龄怎么也“一打”了。这个时候,其实是不得不明白,这世间哪来那么多生离死别。即使是要经历过很多生离死别,那也只是经历过而已。否则还能怎么样?人哪怕再强大,也改变不了大海波澜起伏、人生悲欢离合的客观规律。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少年时,我想不通为什么有一些老人特别喜欢沉默寡言。他们就像蹲坐在门口的一块石头,整天一动不动的,好像对世事了如指掌,又漠不关心,却又像一直在专注察看着。虽然现在我还没到他们那个岁数,但似乎明白了。
  去年三月,我因时光流逝写过一首诗,题目就叫《三月》:
  “去年的三月,常在公园路口/一起吃猪脚粉的朋友远走北美/住在公园路口的老师去了天国/去年的三月,一个写诗的兄弟从成都来看我/我们先在海边一人啃了五条秋刀鱼/然后喝酒,然后在老街上奔跑/一边跑一边手指苍天,大声喝骂/骂了一晚。也见过很多好人,讲过无数废话/似乎爱过,也恨过……/去年的三月,拐过公园路后,就是多年前的事了//今年的三月,桃花夭夭,夏天仍旧转眼要来/今年的三月,阳光灿烂,好像世间风雨已褪尽”。
  我经常把这首诗翻出来读。这种情况于我,比较少有。我很少读自己写的诗,但是这首诗,不但经常读,而且每一次读,都有新的感受。不是对诗有重新的发现,而是让我对往事再次回望,想起一些久远的往事,记起一些以为已忘记的人。这样的回望,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说是好事,那还不如说是一种折磨更准确些。
□野蔷薇
  时间真是一块无坚不摧的抹布,而我们每一个人都曾经是崭新过的木头桌子。多年过去,木纹清晰的崭新木头桌子,纹路模糊了,虫眼消失了,桌子的脚少了一根,当年敲起来谷谷有声,现在敲起来咚咚作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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