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水盆里有一条大鱼，我兴奋地对正在忙碌的母亲说：“妈，今天有鲜鱼吃啊？太好了，清炖吧，清炖的味儿鲜！”
　　母亲神秘地冲我笑笑说：“这条鱼是我刚买的，瞧，半死不活的，价钱便宜一半呢！过日子就得这么过，只花一半的钱，还能吃到鲜鱼！”精打细算的母亲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
　　我再仔细看那条鱼，果然是“半死不活”的样子。它在水里呆呆的，很长时间连个水纹也溅不起来，让人怀疑它是不是已经死掉了。偶尔动弹一下，也像是垂死挣扎的样子。它的通体已经没有了那种油亮的光泽，仿佛一个灰扑扑的落魄者，气若游丝，毫无生气。我在想，这条鱼怎么会到了这种地步？它原本生活在水里，活力四射地过着岁月静好的日子。后来它随着人的意志辗转，先是被捕捞上岸，然后到了拥挤的菜市场，在狭窄的鱼盆里与它的同伴共同等待被挑选，最后不知为何成了被挑剩下的。经过这一番折腾，它已经生无可恋。
　　母亲已经开始杀鱼，她的手法很熟练，一边杀一边说：“这种半死不活的鱼好杀，那种活蹦乱跳的鱼杀的时候总乱扑腾，搞不好还会把手弄伤了。这种鱼不折腾，三下两下就搞定。”那条任人宰割的鱼，被母亲的手一番收拾，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从一个生命变成了人想要的食物。
　　那条鱼终于被烹制好，上了餐桌。我喝了一口鱼汤，味道一般。再夹一小块鱼肉细品，味道更一般。我示意母亲尝一尝，她尝了一口也微微皱起眉头。这对于有着厨艺不错口碑的母亲来说，是件比较懊恼的事。她是个极为好强的人，平时即使做错了事也不肯承认，喜欢为自己的错误找借口。这次的“借口”显而易见，我趁机说：“妈，不是你的厨艺不好，是因为那条鱼不够新鲜。你想哦，活蹦乱跳的鱼肯定每个细胞都是有活力的，做出菜来味道才会好。可那条半死不活的鱼死气沉沉的，再好的厨艺也发挥不出来。”我这样一说，家人更觉得鱼的味道如同嚼蜡。妹妹也说：“新鲜的鱼做出来味道才鲜美。这种半死不活的鱼，有的其实已经死了，只不过还没死透，有时鱼肚子里面都开始坏掉了。碰到这种鱼，厨艺再好也没有用武之地。”只是我们这种说法，依旧没能为母亲“开脱”，因为鱼也是她买的。最后，她不得不承认：“看来贪便宜真不行，俗话说，便宜没好货，就是这个理！”
　　母亲过日子节俭，经常买便宜货，总想用最少的付出获得鱼和熊掌兼得的利益。她想要鱼的味道鲜美，又想要价格便宜，于是放弃了鲜活的鱼和彻底死掉的鱼，而选择了看似还“有口气儿”的鱼。可事实上，世间真没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便宜事。
　　生活中很多人都有着母亲那样的思维方式：买菜趁着超市下班前去，可买到的菜虽然便宜却不新鲜了；买衣服趁着换季打折之时，虽然花了较少的钱却错过了一个季节的美丽。生活中买东西如此，最怕的是人生的选择中还有这种思维方式。选择结婚对象或者选择工作，贪图某一方面的“便宜事”，最终不仅没有鱼和熊掌兼得，反而导致了“双输”。
　　想“双赢”，最后却花钱买了个苦恼。因为所有的东西，其实早早就为你标好了价。
□马亚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