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什么时候，黄成慢慢醒了过来。黄成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平平安安地躺在自家土炕上，雪白的被窝暖暖的，枕畔的饭桌上还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稀饭。
　　天降暴雨，小城街道全是水，水花跳跃着，就要跃过马路牙子，涌向街边低矮的民房。
　　开出租的黄成一脸惨白，他穿越一道道水洼，一路辗转，终于回到了家。刚下车，他就傻眼了，街上的水已经跳过门口稍低的条石，涌入了院子，如果不是自己回来及时，说不定这个家就真的变成了水乡泽国了。
　　黄成居住的是小城南郊的棚户区，几年来一直说要改造，可吵来吵去，雷声大雨点小，只见块块空地楼房拔地而起，这里东倒西歪的平房却无人问津。而旧城区改造刚刚新修的两条街道，说不清为什么，下了雨，路边的马葫芦就是不喝水，水都滞留在道路中央，在街边马路牙子形成的沟渠里肆意流淌，一路夹裹着泥沙，形成了一条巧夺天工的“黄河”。水面持平了，水流就止住了前进的脚步，向马路牙子冲撞。一旦漫过那些七高八低的条石，街边的房子就要遭受水灾的侵袭。这次，两天两夜过去了，雨一直下，一点停歇的意思也没有，路上的积水冲过条石，真的涌到了平房区。
　　黄成家非常穷苦，下雨天也不得不出来跑活维持生计。可天公不作美，雨越下越大，到处是汪洋。黄成本想跑完这单活，好早点回家歇息，可打车的突然多起来，黄成本想收车，可钻到车后座那个小青年却一直吼着，要告黄成拒载。没办法，黄成只能忍着，却一路胆颤心惊，生怕一时不慎，给顾客弄个三长两短。
　　这时，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黄成拿起手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黄成是个跑出租的，经常有陌生号码打来，要黄成到哪接人。可黄成今天接了电话，这人不为打车，却说黄成家的院里进水了，让他立马回家治理水患。黄成问他是哪位，那人只说是邻居就匆匆挂了电话。黄成一脸惶惑，自己的左邻是个年轻的寡妇，从没一丁点来往，而右舍却是和自己一直有过节，对面不相逢的刘君。这两个人都不可能，那这人到底是谁呢？
　　黄成回到家，院内已是一片汪洋，大水再跃过两个台阶，就要灌到屋子里了。黄成被这水势吓了一跳，一路疾跑冲进屋，拿出铁锹，在院里挖了个集水坑，用拖地桶向院外提水，可忙了一头汗，黄成发现自己做了无用功，马路牙子上那个稍低的缺口没有堵上，自己再怎么卖力也是无济于事。
　　黄成站在院内，仿佛置身于波涛汹涌的大江大河中。黄成不识水性，一见大江大河肚里就翻江倒海。此时，面对汩汩流入的水流，黄成吓得满头的汗水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黄成那晕水的臭毛病是小时候落下的。那时他才五岁，一场暴雨过后，他跟随小伙伴到池塘边玩，一时不慎跌到了池塘里，当时池塘里面水满为患，小黄成一下水，就被大水呛了个肚儿圆，要不是有人从池塘边经过救了他，他早就去见了阎王了。当时，父亲很生气，劈头盖脸就是一通大嘴巴子，打得他鼻口出血。就是从那时起，黄成只要一见满地汪洋，就不省人事。今天，黄成的脸越来越白，整个身体就像一株经霜的花朵萎蔫起来，紧接着一头倒在积水的地上，真的晕了过去……
　　也不知什么时候，黄成慢慢醒了过来。黄成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平平安安地躺在自家土炕上，雪白的被窝暖暖的，枕畔的饭桌上还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稀饭。不是女人，谁会做出这么好的饭呢！黄成想。
　　黄成抬起头，见妻子走进屋，就噗嗤笑了，说还是老婆好啊，关键时刻又救了我一命！
　　妻子李玲一愣，问，我刚回来，你说什么呢？
　　黄成见妻子接不上话，才知道不是妻子所为。这个神秘人物是谁呢？
　　黄成躺了一会儿，感觉身上有劲了，就一咕噜爬了起来，外边水天泽国，他实在呆不下啊！
　　黄成走出屋，太阳已经钻出了云朵，投下块块斑驳的阳光。阳光暖暖的，让黄成一度惨白的脸上，多了几朵红云，一看就知道，他已经恢复了健康。
　　阳光有几分刺眼，黄成手搭凉棚，这才看清，自家院里的水明显减少了，露出了一大片空地，院门那个天然形成的沟渠也不再往院里灌水了。
　　黄成满腹狐疑，来到了院门外，却见一道用灌泥塑料袋垒起的护坡挡住了水线，水流到了门口就拐了一个弯，又流向了邻居的院门前。
　　邻居刘君正在自家的门口围堵往院里反灌的洪水，动作拖泥带水的，好像刚干完什么重活，很疲劳的样子。
　　黄成想走过去，却犹豫起来。上几年，刘君家的猪圈墙被猪拱倒了，就重新用泥土垒起来，可因为墙这边被猪拱了个深坑，摞不住地基，刘君就向外挪动了一点。可这墙不是别的墙，是两家之间的界壁墙。这一挪黄成可不干了，两个人因此大干了一架，从此对面不相逢，再没有说过话。
　　想起了车上接的那个电话，和刘君的声音倒是有点相似。黄成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过去，刘君正好干完活，见黄成走过来。却一扭脸，继续摆动护坡。
　　黄成笑了笑说，君哥，谢谢你帮我！
　　刘君听黄成这么说，直起腰，脸上一红，说，我可没帮忙，谁稀罕你啊？
　　黄成望着刘君走进自家院内，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黄成一转身，看见左邻的小寡妇拎着泔水桶，嘎唠唠叫着，出来喂猪了。黄成走上去，说，妹子，谢谢你关心我！
　　女人放下泔水桶，用腰上的围裙擦了擦手，红着脸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俺可没工夫和你瞎掰扯！
　　黄成碰了一鼻子灰，虽然没弄清楚是谁帮了忙，可再见到左邻右舍，他总是笑着先打招呼……　　　　　　　　□李忠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