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长里短 |
　　小时候，我呆头呆脑的，是姐姐的“跟屁虫”，她是我唯一的姐姐，她去哪儿我都跟着。
　　姐姐只比我大两岁多，但“大姐大”范儿十足，做事很有主见，似乎有一种与年龄不相称的老练。她跟小姐妹们跳绳，我就扮演撑绳子的角色；她和小姐妹们一起跳舞，我就在一边看着，憨憨地傻笑……以她的脾气，如果觉得我有什么事没做对，时不时就来个“血脉压制”。
　　六岁多的时候，有一天，大人不在家，姐姐说：“走，我带你去考试！”我怯生生地望着姐姐：“什么是考试？”姐姐厉声说：“去了你就知道了！”说着，她就拉起六神无主的我，走出家门，穿过寂静无人的部队家属区（我们都是随军家属），不一会儿就进了毗邻部队的兵工厂厂区，又走进一所学校。
　　姐姐这是要干什么呢？我稀里糊涂。后来我发现自己被姐姐摁在一间教室里的一张课桌和一张椅子之间。教室里坐满了跟我差不多大的孩子，大眼睛、小眼睛闪闪烁烁，都是怯生生的样子，还有几个老师在教室里走动，交头接耳，低声说着什么……我不由很紧张，姐姐正在一扇窗子外，伸着脑袋，一脸严肃地看着我。我马上要哭了，姐姐一脸嫌弃地走进教室，来到我身边，说：“哭什么哭！等会儿你在考试卷子上给我好好写字！姐姐在外面等你，一会儿就考完了。”我安静下来，姐姐还在窗外等我，我也就不紧张了，只是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
　　老师很快把卷子发给教室里的小朋友，也发到了我的面前。我学认字早，通过家里的书籍和挂历等，已经有意无意认识了一些字，姐姐叫我写字，那我就写吧。满心困惑的我仔细端详起卷子上的字，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卷子上还有一些横线、一些括号。好的，我按照姐姐刚才的嘱咐，开始写字，其实是描字——在那些横线上，我把距横线最近的那个字依葫芦画瓢描了进去；在那些括号里，我又把距括号最近的字复制了进去……我完全不明白考试的意思，写不了几个字，就忐忑不安地向四周张望，其他的小朋友埋着头，全神贯注地在卷子上写字。我觉得我被孤立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语文考完了，还考了数学，同样的，我只知道复制描画卷子上已有的数字……
　　过了一段时间，只听到姐姐在爸爸妈妈面前大声数落我：“弟弟，你真是个小笨蛋！居然考了两个零蛋！气死我了！”直到这时候，父母才知道，数日前姐姐带我去“赶考”了——那是兵工厂1978年的小学招生考试，父母都还没有让我去上学的打算，姐姐居然自作主张带我去考试了。我没接受过“早教”，对什么是考试也一无所知，结果可想而知。父亲和母亲相视大笑，不过，他们当然是更维护他们的宝贝儿子，连忙打圆场，对姐姐说：“算了算了，你弟弟才六岁，还不到上学年龄，明年再说吧。”姐姐白了我两眼，自己出去玩了。
　　事情就是这样的，谁都想不到，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居然自作主张，带着她那六岁的傻乎乎的弟弟，去参加了一次小学招生考试！她怎么那么会安排呢？哈，事到如今我也想不明白。
　　直到现在，快55岁的姐姐还是很强势。前段时间，她还跟妈妈一起来到我家，指手画脚，大声高气地指点我，家里应该怎么收拾才清爽。
　　哦，我的好姐姐！
□万武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