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说芳菲 |
　　有句俗语：“黄牛角，水牛角，婆婆媳妇不相和。”这话放在林芝和婆婆身上，你说合不合适？
　　婆婆年轻时不高，现在背驼了，显得就更矮了。在乡下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婆婆，半年前被儿子儿媳接进城来帮带孙子。城里人多车多商品多，晚上灯光璀璨，美轮美奂。可婆婆还是喜欢乡下，那里空气清新，一出门就有人打招呼，平时在家里地里奔忙，如鱼得水，自由快乐。而在城里，她就像缚在茧里的蚕，天天都在这百来平方米的地方打转转，枯燥烦闷。当然，有时儿媳下班后，也叫她出去走走，但她人生地不熟，连方向都辨不清，她不想也不敢出去。
　　儿子在城里买了房子，可还没高兴几天，就被房贷压得喘不过气来。儿子原来在一家国有企业上班，可后来企业不景气倒闭了。儿媳在一家食品厂打工，虽然她身体健壮干练，但也只能挣一些生活费。为了还房贷，儿子去了广东打工，家里只有婆婆和儿媳、孙子三人。儿媳早出晚归，平时连说话的机会都少。婆婆除了带孙子外，还得拖地、洗衣、做饭，整理孙子杂乱的玩具等，但无论做什么，她总是小心翼翼，生怕有什么差错。有时她弄的饭菜不合儿媳的味口，虽然她嘴上没说什么，但看到儿媳吃了一半就不吃了，她心里就特别难受。
　　有一天，婆婆趁孙子睡午觉，就把地板拖了。没想到拖过的地板特别滑，她刺溜一个踉跄，扑在地上，把一颗门牙给磕掉了。以后，她不时在镜子面前照看，那掉了门牙的嘴里，犹如房子被卸掉了大门，空洞洞的。更让她不适应的是，说话总爱跑调，吃东西很不自在。她偷偷去楼底一家私人牙科诊所打听，镶一颗牙竟要好几千块钱呢，吓得她连忙往家跑。为了不给别人看得出来，她平时就尽量紧闭嘴巴。
　　不知从哪天开始，林芝下班越来越晚，多数时候晚饭也没回来吃。她说厂里接到新订单，时间紧，任务重，每天都要加班，她就在外面吃了。有时儿媳晚上十二点多才到家，而且穿着也比过去讲究，她心头便掠过一丝异样。每次和儿子通电话，她都跟儿子说，孙子想你了，回来看看他吧。可儿子总是说，事情忙着呢，何况回去一趟要耽搁几天时间，还要花不少路费，还是等过年再回去。
　　快到年底的时候，一天早上，林芝对婆婆说，今天我休息，陪您去把那颗牙齿镶上。婆婆连忙说，不镶了，我已经适应了，又没影响什么。可林芝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硬是连拉带拖把她拽到了医院。看着儿媳将一大摞钱往收费窗口里塞，她的心口痛得无法形容，眼泪瞬时淌了出来。
　　晚上，婆婆和儿子通了电话，把儿媳带她去镶牙的事说给儿子听。儿子哈哈大笑，问她：“妈，您知道林芝为什么晚上要去加班吗？”
　　“她对我说是厂里忙啊。”
　　“厂里不算很忙，她是去另外一个厂打一份夜工，就是为了赚钱帮您镶牙呀。”
　　婆婆像突然听到一声炸雷，惊呆在那里，那张开的嘴巴，正好露出那颗新镶嵌的牙齿。
□杨海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