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无小事 |
　　“快给奶奶打个电话，她都急死了，担心您出了什么意外……”那天一大清早，小侄儿通过微信联系我。
　　原来前一天从早到晚，母亲先后给我打了十几个电话，听到的都是“该用户已关机”。想到我曾因糖尿病发生过“眼中风”，母亲便胡乱联想，怕我突然心梗“走”了。
　　我赶紧测试了一下，微信、QQ都没问题，打电话显示“网络未连接”。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试着重启手机，再打就能通话了。
　　“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昨天一晚上睡不着，就怕出事了。”电话那头，母亲如释重负。
　　我还没到60岁，按照我国男性平均寿命，应该还能活10多年，何以母亲格外担心我先“走”了？病根出在了40多年前，他们厂去某名山集体旅游。在一座庙门外的路边，遇见一个“半仙”摆摊算命。母亲本不迷信，不少同事都去算了，她出于好奇也算了一个。
　　母亲是话痨，“半仙”都喜欢这类顾客。她早早“供述”了自己有三个儿子，然而“半仙”算出将来只有一个儿子给她送终。
　　“算命都是胡说的！”这么多年来，母亲经常说起这件事，最后每每这样下结论。可是从她反复说起，可以发现她其实很担心算命成真。
　　父亲也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到了80岁以后开始动摇。原本说死后海葬即可，后来变卦了，说自己不会游泳，不宜海葬。临终前一年去扫墓，意外发现一位亲戚的树葬地，被一滩雨水浸泡着。回来后说树葬也不可取，因为他有风湿病，泡在水里受不了……
　　“您不是说人死如灯灭吗？”有一回趁父亲心情好，我和他探讨“终极问题”。
　　“按说是这样的，可是活人谁都没死过啊，天知道什么情况。”父亲说。也许人老了，总会产生对于某些未知的恐惧。
　　两年多前父亲去世，虽然我们一直轮流守候，死的那一刻，只有母亲和小侄儿在他床边。母亲似乎顿悟了当年的算命结果，没能给父亲送终，不代表儿子已经死了。
　　然而按照一般的定义，“送终”是指养老送终。狭义理解，是操办丧事，并非指去世的那一刻，守候在病床边。母亲或许也意识到自己的顿悟，似乎有些难以自圆其说，于是这两年格外担心我们。尤其今夏她查出胸部长了肿瘤，自感时日无多，更担心我们“走”在了她前面。
　　“子息三人，只一子送终。”前些天我终于查到了母亲当年算命词的出处，这句话源自《袁天罡称骨歌》。想必那位“半仙”自学过一些算命技术，但又一知半解。胡乱将这句话按在了母亲头上，问他何解，他又编不出个“闭环”，以一句“天机不可泄露”敷衍。所谓“称骨”是算生辰八字，母亲当年只看了手相，完全挨不着。
　　我将“研究成果”分享给母亲以及家里所有人，大家一致认为很合逻辑，母亲多年来的一块心病终于治愈了。不过我还是会每天检查一下手机状况，她老人家已经86岁了，随时有可能出现突发状况，我得第一时间赶去……
　　□天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