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儿子捧着郑嫂的骨灰盒，从省城回到老家，把她安葬在自家地里。一年前，郑嫂查出患了胃癌，在县医院做了手术，儿子便把她接去了省城。
　　患病前，郑嫂一直生活在老家那一亩三分地上，平日里穿的衣服破烂不堪，仿佛刚从垃圾堆里扒拉出来。街面上的人着装都讲究，整个村庄找不出像郑嫂一身破衣烂衫的人。乡邻透露：逢年过节，她闺女给她买新衣服，她穿不惯。
　　乡亲们都用电用气煮饭烧菜，郑嫂用土灶大锅煮饭烧菜。她年纪不大，街面上比她年长的老头老太太都与时俱进，唯有她与众不同，生活方式落伍过时。乡邻欲言又止：老郑没钱，交不起电费和燃气费！
　　郑嫂生养了一儿一女，女儿嫁到邻村，隔三差五带吃的带喝的，来家里看望她。儿子结婚后，带着媳妇去了省城干装修。小孙子出生不久，郑嫂的爱人就去世了，她一个人生活在祖屋老宅。家里空荡荡的，家具、电器早被儿子搬空了，电视、洗衣机、冰箱、空调……都拉去了省城。连个电饭锅都没有给她留下。
　　郑嫂一个人在村里伺候几亩口粮地，夏收和秋收，麦子和玉米收割后，卖了钱，儿子就拿走。连几亩地的小麦补贴存折都在儿子手里。儿子说：“你在老家不需要花钱。”郑嫂苦笑：“米面粮油都需要花钱买，哪儿能不花钱？”一年又一年，她在乡下土里刨食的收入都支援了儿子一家三口在城市的开支。
　　60岁那年，郑嫂开始领取一个月不足200元的农民养老金。儿媳领着小孙子回来，对她说：“小宝上小学了，喜欢象棋，喜欢画画，需要报兴趣班，缴学费。”就这样三言两语骗走了郑嫂的养老金存折。
　　老话说：有子贫不久，无子富不长。乡亲们不知道她儿子一家三口在城里日子过得咋样，却清楚郑嫂在乡下日子过得艰难。馒头是能吃上，郑嫂自己和面自己蒸馒头，从来不去馒头房买馒头。青菜也能吃上，在院里开荒种几畦白菜、大葱、大蒜……肉是吃不上的，她哪儿有钱买肉？
　　农闲时，郑嫂到处捡树枝，捡回家烧土灶。乡邻都劝她：“你一个人烧土灶大锅不划算，做一锅饭吃三顿。”好心的邻居送她一个小电饭锅，她从来不用，没钱交电费，晚上，家里只有两个灯泡，一个月连10元钱电费都用不了。郑嫂家里没有空调，没有风扇，夏天实在太热，她就到大树底下乘凉。冬天取暖，她不烧煤，不烧电，不烧气，最多往土灶里多填两把烂柴火。
　　种田不熟不如荒，养儿不孝不如无。郑嫂患病做手术的时候，乡亲们都说她的日子过得太苦了。儿子表现还不错，老娘手术后，就把她接去了省城。可惜“亡羊补牢，为时已晚”，手术后，郑嫂的生命延续了一年，癌细胞扩散，病情恶化，撒手而去。
　　郑嫂活着的时候，最羡慕的莫过于魏哥两口子。魏哥和老婆年过古稀，身体倍棒，吃嘛嘛香。老两口无儿无女，没有劳动能力，没有生活来源，是村里的五保户。三间房是镇政府免费盖的，房子里家具、电器一应俱全，夏天有空调，冬天有煤改电，安装的有壁挂炉和暖气片。
　　老两口的五保补贴加起来一个月近两千元钱，水电暖气都有优惠补贴。逢年过节，县里、镇上经常来人到家里慰问，带来米面粮油，帮着打扫卫生。生病住院，全额报销，不用自己埋单。平日里，魏哥和老婆遇到困难，随时可以找村委会、村支书。
　　一个五保户一个月的补贴千八百元，老农民一个月的养老金不足200元，乡亲们戏言：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儿孙我享福。魏哥两口子的日子何止比郑嫂过得好，比乡下任何一个有儿有女的同龄人都过得好。
　　魏哥原是村里的老光棍，单身多年，50多岁才娶上媳妇，媳妇丧偶，无儿无女。两个人结婚后，媳妇没有生育能力了，夫妻俩没有再生养孩子。那时候，魏哥还年轻，做点小生意，养活自己和老婆很轻松。
　　随着年纪大了，魏哥和老婆种不了田，也做不了生意了，家里的房子年久失修，没法住人了。生活能自理，老两口不愿意去住养老院，魏哥说：“住养老院不自由，我还是喜欢居家养老。”老两口申请五保户，从村里报到镇上，从镇上报到县里。五保户申请下来，住房和生活保障都解决了，皆大欢喜。
　　魏哥喜欢在门前屋后养花，他老婆喜欢遛弯拉呱，老两口饮食讲究，生活规律，小日子过得非常滋润。
□徐俊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