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乡镇卫生院改革
□文/图 本报记者 向振中
2008年5月份,27名医护人员当月实发总工资34219元,人均1267元；负债总额68万元。这是位于珠三角经济发达地区的一家乡镇卫生院的会计报表披露的信息。
6月26日,南方农村报记者在这家卫生院看到:办公楼、门诊部、住院部各占一角,院长办公室的铁门锈迹斑斑,牙科的设备生产于上个世纪50年代,药房的墙皮掉了一大块露出红砖,住院部护士室墙壁发霉,手术室躺椅单薄又破烂……不算电脑,全院仅有三件稍显现代的医疗器械:血液分析仪、生化仪、X光机。
它就是开平市蚬冈镇卫生院。上月底,院长劳累思向南方农村报记者诉苦,从人才、设备、当地经济发展水平与人口规模等方面分析了卫生院的窘迫状况。
人才缺乏
蚬冈卫生院为什么日子难过?主要是医术不行,也就是缺乏人才。蚬冈镇卫生院的情况就是这样:
现在,卫生院包括我在内,有9名医生、7名护士。男医生7名,妇产科两名女医生；本科大专各两个,其他都是中专学历,平均年龄36岁。护士都是女的,中专学历,平均年龄32岁。
大家都算年轻,可是工资不高,一个月一千多块。前几年更糟,曾经发过四五百块钱一个月,因此许多人跳槽了或者想跳槽。更不要说吸引人才下乡,就是留住乡下人才都很难,现在大学毕业生来这里敲个门都罕见。
我今年42岁,广州医学院五年本科毕业在乡镇卫生院干了18年,一心想干出点事业。虽说现在做了院长,但收入和成就感都远不如我的那些同学,倒是见证了卫生院的衰落。要知道,在毛泽东时代,那时候中国有世界上公认最好的三级医疗网,很多医疗骨干下乡,蚬冈卫生院红红火火；可是现在经济发展不平衡,医生护士都涌向城市,蚬冈卫生院就没落了。
我们进修机会也不多。今年本来有一个机会,就是派一个医生去江门大医院免费进修,工资由我们出,我们觉得会造成人手不足,就没有派人去。
设备简陋
我们卫生院大部分设备用了五六十年,但是看病不能像老中医那样把脉。有时有老人心肌梗塞送到这里,我们只能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心电图机以及听诊器等老三件看病,治疗效果可想而知。这就需要买设备,但自己没有钱,就向上级打报告申请。去年,开平市财政出钱给我们买了一台血液分析仪、一台半自动生化仪、一台200毫安的X光机,这是医院近几十年来更换的最好设备,现在已经发挥作用。开平市疾控中心也给了我们一万块钱添置办公设备,我们请他们再送一台心电图机,他们说正在研究之中。
病人递减
蚬冈镇是侨乡,华侨和本地人口是一比一,现在约有两万户籍人口,但有钱人都出去了,大部分住在开平市区,留下来的基本是穷人。我们卫生院所服务的就是穷人,有钱人不会上这儿来看病。
现在,蚬冈人口是负增长,每个月妇产科两位女医生接生的小孩大约也是两名,来医院看病的大部分是老人,住院人数连年递减。卫生院之所以能维持到现在,主要是靠政府补助和合作医疗政策。目前,卫生院是离农民最近的合作医疗报销点,因此许多不大不小的病都集中到卫生院来治疗。
收费太低
我们卫生院收入搞不上去,还有一个原因是收费太低。请看这两份文件:一份是2006年6月广东省物价局、卫生厅的关于我省非营利性医疗机构医疗服务价格的通知,另一份是2007年3月江门市物价局、卫生局据此发出的非营利性医疗机构医疗服务价格通知。对比之后你会发现,江门市要求全市乡镇卫生院在省定医疗服务指导价的基础上下调20%为本类别的最高限价。这是什么意思?相当于说病人到乡镇卫生院看病可以打八折,如果我们卫生院今年的医疗收入有80万元的话,但按照省文件的价格,这个收入就会是100万元。
不太合理的是,江门市文件规定,三级医院也就是城市里大医院执行省定最高限价,也就是说这些医院不为病人打折。很显然,它的收入自然会多。
从文件上来看,乡镇卫生院医疗收费打折是江门市卫生局的权限,因为省文件授权地级市在不超过最高限价的情况下自行定价。我想问的是,他们在制定文件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基层卫生院,为什么不规定一个最低限价呢?最高限价是想减轻病人费用,这有利于群众我没话说；但是如果价格定得太低,卫生院也难以正常运转,到头来还是损害了病人的利益。
“学习”太多
你看看,这些都是我在政治学习中写的材料,两大袋子,有几十万字吧。这些都是卫生系统组织的政治学习,太多了。我不像三甲医院的院长请得起秘书,都得我自己写。可是你晓不晓得,我写得头都痛了,哪里有时间去治病。
去年7月,省政府部署全省乡镇卫生院改革,我在市卫生局开会时听到过通知精神。但到现在,我们这里还没有任何动静,政府补贴卫生院在我们这里早就有,应该不能算改革内容吧?卫生局权力太小,政府其他部门不跟进,改革也难以推动。其他方面,我只知道“收支两条线”。
劳累思院长沉默良久,突然冒出一句话:“我在广医读书的时候,还跟钟南山一起查过病房呢!现在,他一定不记得有我这个学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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