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春秋
□高芾
有时候烂书里也能看出道理。比如读《河南人惹谁了?》,就能从中看出中国人浓厚的省籍情结。作者住在北京已经很多年,但为河南辩护起来仍然满腔悲愤。
明清时,官员不得在本省做官。一个省的利益靠谁来维护?主要靠同乡的京官,尤其那些做翰林、都察院御史的。
清初只有江南省,后来才分拆为江苏安徽两个省。本来是全国数得上的大省,这下比云南贵州还小了。到了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朝廷居然颁旨,要再将江苏拆成两个省,以长江为界,北为江淮省,南是江苏省,江淮巡抚驻在清江浦。这一来两个省都只有四五百里方圆,在全国各省里就要排到最末了。
朝野哗然。朝廷正在说要裁员简政,怎么又闹出这档子事来?江苏籍的官员、文士纷纷聚议,北京影响颇大的《京话日报》主编彭翼仲是江苏人,用头版演说“含泪吁请”当局仔细考虑。以翰林学士恽毓鼎为首的苏籍言官连续上书,力陈此议不可行。
他们的理由,除了不利于朝廷裁员的初衷,容易引发外交纠纷,不利于两江总督节制,以及江南江北人可以换地做官,“不合祖制”等冠冕堂皇的说法外,有三点是关乎江苏实际的:(一)江南的物资、人力,很多输给于江北,分省后输给非常不便；(二)江苏界内长江变成“两不管”的区域,不利于国防与航运管理；(三)江北每年有数十万人到江南谋生,江南的“滑头”本来就瞧不起“江北佬”,这样一来两地人民更为隔膜,极易激发民变。
也不知道是他们的鼓噪起了效果,还是太后老佛爷改了主意。江苏分省一事,居然就不了了之了。
江苏人当然要追查这件事的起因。说起来真是个笑话。原来江苏巡抚恩寿,在任上官声很不好,贪赃枉法,无所不为,被江苏籍的御史们参了好几本。朝廷没办法,只好调他去做漕运总督。本来这也是平调,算是维护旗人官员的面子。但是恩寿自己觉得太没面子,非要调一个巡抚,才叫好看。他在朝里有人,居然就出了这么个主意,要把江苏分成两个省,让他去做江淮的巡抚!这种馊主意,稍微有点见识的人没有不反对的!
宋朝的时候,范仲淹当枢密使,撤了很多贪官的职。有人对他说:“你罢了这个人的官,他们一家人都会哭的哦!”范仲淹说:“一家哭何如一路哭?”(宋代的省叫做“路”)想不到20世纪初,清政府还会为了一个旗人的面子,甘心把一个大省划分为二。这样一个政府不亡,那真是没有天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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