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高考结束后，我心中极为忐忑。我觉得自己考得不理想，却又有强烈的期待心理，希望上天可怜我十年寒窗苦读，保佑我能够考上大学。有时突然想起考场上的某道题，便急匆匆去翻书，验证一下自己的答案是否正确。有些答案我确实记不清了，所以对考试成绩很没底。
　　父亲见我如此，说：“算了，考都考完了，还想它干啥。收拾下，跟我下地干活吧！”迎战高考阶段，我成了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父母从来没让我干过农活。可考也考完了，该下地了。我跟父亲一起，在田里挥汗如雨。父亲不停地跟我说话：“要我说，上不上大学也没啥。我干了一辈子农活，这不活得好好的。咱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可都活得很风光，你也知道，你爷爷在村里多有威望。只要好好干，干啥都错不了。再说了，你不想干农活的话，就跟你表哥去城里打工，说不定还能闯出个世界来呢……”父亲的一番话，让我的心瞬间冰凉。高考成绩还未揭晓，他早为我落榜做打算了。我记得，以前父亲曾不止一次教育我，不好好学习就得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他经常用让我下地干活的方式教育我要好好学习。可如今，他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说干农活也没啥不好。
　　我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一句话也没说。因为心事重重，我很少说话。父亲却一直不停地跟我说话，好像生怕冷场之后我又想起高考的事。有些话，多说几遍总是要起作用的。几天之后，父亲的话对我产生了影响，考不上大学也并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人生还有很多种选择。这种“预演”落榜的方式，让我越来越坦然了。
　　回到家，母亲招呼我帮她洗菜、切菜。我很快发现，饭桌上越来越清淡了，完全没了我高考那几天丰盛的饭菜，甚至连鸡蛋都吃不到了。我有些委屈地说：“妈，高考前和高考后，我的待遇相差也太大了吧？”母亲笑着说：“能一样吗？咱家经秋过麦的时候，干的是重活，也要吃好点。平时就是吃点家常便饭。你考完了当然要吃家常便饭。”在母亲看来，我参加高考就像家里的秋收和麦收时节，过去就算过去了。母亲继续对我说：“你今年考不上的话，要学着帮家里干活，以后经秋过麦就有了好帮手。”我很想怼母亲一句：“妈，你怎么知道我肯定考不上！”但我说这话真的没底气，所以从未说出口。
　　饭桌上，母亲对我说：“你好好安排一下吧，田里农活也不多了，你这阵是跟你小舅去建筑工地搬砖，还是找找那位教复习班的老师。如果考不上的话，是不是要去复读？”母亲的话在我听来特别刺耳，我最烦的是说我考不上，偏偏她总是这么说。或许这就是“崩溃疗法”吧，听得多了，我渐渐接受了“如果考不上”的结果。有空的时候，我拿起课本看，重新回味，我发现自己掌握的知识特别不扎实，难怪考不好。
　　不久后，高考成绩揭晓，我以八分之差落榜。我坦然接受。父母陪我进行一段时间的“预演”落榜，所以我并未有太大的心理落差。事后，衡量再三，我选择了复读。一年后，我考上了大学。
　　后来我才知道，父亲和母亲从班主任老师那里了解到，我落榜的可能性比较大，所以才陪我“预演”落榜。
□王国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