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里家外 |
　　我从18岁开始当民办教师，教了半辈子书，又教小学又教初中，教过的学生很多，随着时间的推移，学生们相貌变化很大，大部分学生再见面我都不认识了。
　　王强提着礼品敲开我家大门时，我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了。他自报家门，说他初中毕业时，我是班主任。我忙问他，现在在哪里工作？他很健谈，说初中毕业后干过很多工作：在饭店当服务员，在建筑工地当工人，还在工厂里做过流水线的活计……王强有一对双胞胎妹妹，其中一个身有残疾，而一家人全靠着父母种地维持生活。有一次王强的父亲帮邻居盖房子，不小心从屋顶跌落摔伤了腰，也干不了庄稼活了，王强只好跟着亲戚去了深圳打工。
　　在深圳工作了三四年后，他和朋友一起做起了小生意，用赚来的钱给家里盖了新房。
　　王强30岁那年被母亲叫回来结了婚，在县城开了间网吧，手里有了钱又投资做服装生意，后来还自己开了家服装厂……创业过程坎坷，但都熬了过来。前几年他与人合资开了一家公司，效益还不错。
　　经过多年磨砺后，原本不爱说话的王强也变成了社牛，现在开着直播推销公司产品了。
　　王强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手机给我看他的直播回放，我俩越聊越熟络。
　　我笑着对王强说：“你突然登门，我还以为是来推销保险或做传销的人呢。”
　　王强也笑了，说：“我专程来看望您，就想当面说声谢谢。我上初二时，萌生了不想考高中的想法，因为父母供三个孩子读书负担太重，我觉得考不上重点高中出息也大不了，还不如打工赚钱，所以成绩退步不少。”
　 他继续说：“有一天放了学，您推着自行车刚好路过我身边，就问我打算考普通高中还是职业高中，我不想考了，毕业后想干活赚钱。您劝我考职业高中，将来靠技术吃饭，还对我说，‘你这孩子懂事，有头脑，肯吃苦，就算没考上，将来干点啥也都会是好样的。’后来我参加了中考，分数很低，职业高中也没考上，心里非常失落，但想着您对我说的‘将来干点啥也都会是好样的’，心情便开朗起来。当时我就想，将来赚到钱了，一定来拜望您。因为在我成长的过程中，几乎所有人都提醒我‘学习不好将来干啥也不行’，所以您的话对我有很大激励。这些年我一直忙着发展自己的事业，前几天刚从同学那里打听到您搬来的新家地址，就赶紧来看看老师您了。”
　　王强的这番述说，让我忆起了一些事。没想到我当初的一句话，竟让他记了这么多年。
　　那时的农村中学，中考升学率不高，每年都有学生考不上高中而回家务农或出去打工的。我带毕业班时，总跟他们说“一定要好好学，争取考上中专或者高中”，还建议他们落榜后再复读。
　　现在想想，我当初应该多夸夸那些学生身上的优点，告诉他们踏入社会后，只要好好干都能赚到钱，成就一番事业。不一定每个学生都能在日后发展得这么成功，但老师的鼓励，至少能温暖当时的他们，让他们带着老师祝福和赏识的目光走出校园，开启另外一种有潜力的人生。
□李秀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