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有朋友说如今邻居之间老死不相往来，很怀念以前亲密无间的邻居关系。我很想对他们说大可不必怀念，买一套老旧社区的二手房，你就可以穿越回从前。
　　我们小区房龄20多年了，起初居民以本地人为主，业主中有一些教师、医生、事业单位职员。随着房龄老化，小区环境变差。第一、二代业主许多买了改善性住房，陆续搬走了。居民渐渐以省内农村打工、做小生意者为主，各种方言都能听到，本地话反而成了“小语种”。
　　“你是干什么工作的？有50岁了吗？”在小区散步，常常遇到陌生邻居，他（她）对你笑笑，你礼节性回笑一下。很可能对方就会与你攀谈，没两分钟就开始探听你的个人信息。对于这种毫无边界感的社交，我一度很不适应。渐渐习惯成自然，还为我和妻子各写了一套文案，编写了应对“十万个为什么”的话术。内容真真假假，只为用最简洁的语言，封死对方的好奇心，让他（她）没兴趣深入探究下去。
　　“知道吗？刘姐的丈夫得了癌，已经卧床不起两个月了，可能快死了！”前些天一位邻居硬要告诉我这条消息，还再三叮嘱我千万别对别人说，她只告诉了我一个人。可是我近日在街上多次遇见刘姐的丈夫，红光满面气色很好。于是我质疑了这条消息的准确性，那位邻居斩钉截铁地认为我看错了，也可能是刘姐的丈夫回光返照，反正肯定命不久矣。
　　好打听，然后加工传播不实信息。武汉人管这类人叫“岔巴子”，上海人称之为“包打听”。老旧小区里这样的人格外多，常常引发各种各样的邻里甚至家庭矛盾。
　　近些年，妻子在一家知名物业公司工作，先后在几个中高档小区服务。那里的情况完全不一样，邻里之间哪怕楼上楼下，左邻右舍，一起住了好几年，完全不知道彼此姓甚名谁。有时遇到点事要沟通，都是通过物业管家转达，我妻子常常用微信替他们两头传话，一句接一句，有时要忙乎一个多小时。
　　“您敲门，直接找隔壁邻居面谈，不是高效得多吗？”刚入行时，妻子曾对一位业主说。人家不以为然，认为不礼貌，私人空间不宜贸然闯入。于是妻子不得不继续做“同声传译”工作，中文翻译成中文。
　　常有文友撰文说送一碗馄饨或两个南瓜，让老死不相往来的邻居成了好友。这类文章很可疑，因为边界感很强的邻居，通常十分反感陌生人敲门，有的甚至不敢吃陌生邻居送来的东西。而欢迎这种行为的，多是我们这类老旧社区居民，这类小区里不存在邻里不往来的情况。
　　动物都有领地意识，它们边界感比人类强。作为进化后的高等动物，人类骨子里应该也是排斥陌生人过分接近的，所以“岔巴子”“包打听”往往不受欢迎。然而人类又是社会动物，彼此太冷漠也会引发心理不适。这就需要在城市化进程中，不断摸索、调适，寻找到合适的相处之道。
□阿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