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的院子里，母亲亲手栽下了杏树、李子树和枣树，如今它们都已长得比碗口还要粗壮。
　　那一年的春天，母亲换上新衣，踏着晨光出了门，前往三十公里外的大舅家。山路蜿蜒，母亲直到夜幕降临才归来，手中捧着一株用牛皮纸包扎的杏树苗，约莫一米高。她小心翼翼地将树苗栽在院子南面，按时浇水，秋季施肥，修剪枝条。每当杏树初绽花蕾，若遇气温骤降，母亲便在树下燃起一堆火，以防霜冻侵袭。一次狂风暴雨中，杏树的一根枝干被风刮歪，母亲冒雨去扶，不慎摔伤，卧床休养了一个多月。
　　在母亲的悉心照料下，杏树渐渐长高，不久便挂满了果实。我最爱那杏子的滋味，每当此时，我便拨通母亲的电话：“妈，杏子熟了吗？”“熟了，你来吧，路上小心。”次日，我便驱车赶回老家。一进门，甜香扑鼻，只见树上挂满了黄里透红的杏子。我连吃了七八个，母亲找来梯子，我挑拣最好的摘了一箱，母亲让我带回去。在老家住了一日，母亲为我准备了丰盛的饭菜，夜晚还陪我们聊天。
　　老家附近有个农场，里面有许多果树苗。母亲想要一株李树，但老板说苗子不够，即便花钱也买不到。一天，老板在自家地里栽李树，将一些不好的苗子扔到山下，母亲便去捡了一株小苗。小苗柔弱，几乎枯死，母亲请教了有经验的果农，才将它救活。
　　市场上，女儿看见贩子的李子便要买，我说：“这价格太高了，等些日子，我带你回老家去吃。”女儿因此满怀期待，不断催促我。母亲的电话一来，我们便出发了。李子结得累累，有的树枝都被压弯了，母亲端来一盘，让我们坐下慢慢品尝。
　　老家依山傍水，崖畔的石缝里长着不少枣树。母亲想挖一棵，枣树上的刺划破了她的手，她只是用布随意包扎了一下。枣树栽在院子西面，几年后因修花园，父亲想挖掉它，母亲坚决不同意。
　　秋天，枣儿红了，我们如约而至。我拿长竹竿一敲，枣儿如珍珠般纷纷落下，女儿和妻子蹲在地上，捡满了一大筐。母亲用酒腌制了一部分枣儿，留到过年时享用。母亲说，枣儿我晒干放好，你们只管来取便是。
　　看到别人家的柿子树，母亲又想栽一棵，但毕竟已七十多岁，我怕她身体吃不消，便拦住了她。
　　一次，姨娘来看望母亲，我听到她们的对话。姨娘说：“姐姐，您为啥要费那么大力气在院子里栽树？您瞧，风把树叶吹下来，您天天扫地不累吗？”母亲回答：“妹妹，那不累，我栽了那些树，儿子、儿媳、孙女就会常回来，他们来了我就高兴。”
　　多年来，我们只知道享受树上的果实，却不知母亲栽树还有这般深意。　　　　　　□李成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