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吃完晚饭，拿出硕大个面盆，穿着单衣，挽起衣袖，金小贵开始和面，揉面。老金在一边叮嘱，自家种的小麦吃起来放心，做麦馍揉面要用力，面才筋道，用老面团来发酵面团，麦馍更有口感，更香甜。
　　布谷、布谷。天没亮，布谷鸟就在叫闹，此时，村东头金小贵家麦馍房里，瓢出阵阵麦馍味道，整个村庄都闻得到。
　　冒着热气的蒸笼前，个头不高，戴着眼镜的金小贵，围着围裙，拿块抹布，低头抹着案板上水滴。“不多种小麦，每天卖这几个馍，能赚钱？”灶台下，金小贵的老爸老金边往灶里添柴火，边唠叨。
　　金小贵记得，小时候，布谷鸟声声鸣叫，山坡山麦子金黄，父亲开始割麦子，磨面粉，做麦馍，卖麦馍。只是这几年，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做麦馍手艺废了。如今，村里老人小孩想吃个麦馍，只能到超市去买。那天，大学毕业回家，老金问：“在哪里上班？”金小贵回答：“接你的手，回家开麦馍店。”撅着脑壳，老金半天才说出话来：“卖麦馍也行，就是土地少，没地方种小麦。”
　　吃罢午饭，金小贵去找韩大地，他是村里管事的人。走进家门，韩大地正坐在沙发上抽烟。金小贵说：“请你帮个忙，把村里闲置土地流转过来，让我多种些小麦。”从嘴里吐出个大大的烟圈，看看金小贵，韩大地说：“一个大学生，怎么回家做麦馍？”“韩叔，我是学烹饪技术，想在美食上做点文章。”金小贵红着脸回答。说起上大学，那年申请入学贷款，找韩大地开证明，看着录取通知书，韩大地说：“上什么职业技术学校，还学做饭，当厨师。”金小贵心想，别的同学削尖脑壳往名牌大学里钻，选择最时髦的专业。自己选择的学校，都是修车、烹饪、酒店管理、车工、钳工，这些体力活专业。就是想学点适用技术，回家帮父亲改变家里穷困现状。
　　“土地都流转给韩风了，要土地，你找他。”韩大地回答。韩风是韩大地的侄子，多年在外地跑生意，做专卖。几年前，韩风跑回家里，从村民手中流转大片土地，用于挖鱼池，种树苗，栽花植草。
　　走出韩大地家门，金小贵心里凉凉的，没想到刚出道就撞上墙壁。翻过山坡，来到韩风流转的土地里，太阳下，一溜鱼池灌满水，鱼池旁边稻田里，大大小小香樟树、刺槐树苗东倒西歪，一群麻雀在树林里叫闹，几只大嘴巴青蛙躲在林中呱呱地叫起来。韩风家楼房离鱼池不远，走近家门，大院紧锁。听到来人脚步声，两条套着铁锁链的大黄狗，跳起脚大叫。金小贵用手轻轻拍拍大门，屋里走出一位干瘦老头，头贴着铁门，细声说：“主人不在家。”
　　夜里，吃完晚饭，拿出硕大个面盆，穿着单衣，挽起衣袖，金小贵开始和面，揉面。老金在一边叮嘱，自家种的小麦吃起来放心，做麦馍揉面要用力，面才筋道，用老面团来发酵面团，麦馍更有口感，更香甜。面盆前，金小贵跳起来揉，转动着揉，直到面团不沾手，才开始慢慢醒面，开始蒸麦馍。灶台下，老金把劈柴火烧得啪啪地响。不一会，整个屋内都闻到麦馍的香味，一笼笼蒸馍抬上灶台。金小贵说：“先给城里韩风寄一份，让他尝尝麦馍香味。”“土地闲着晒太阳，还给他送麦馍。”老金桥噘起嘴巴说。
　　一人一辆自行车，父子俩拖着麦馍，转了半个村，麦馍就卖个精光。数完毛票子，老金走到金小贵面前，说：“还是要搞些土地，多种小麦。”金小贵心里有本账，自家离城镇很近，集镇上布满大大小小企业、学校、医院，人多嘴巴多。等拿到上面认可，拿到各种本本后，多做麦馍，与这些单位合作，让大家都吃上香甜、筋道的麦馍。
　　前些时，挤出时间，金小贵扛着一袋子麦馍，搭上城里的班车去找韩风，来到公司，韩风正在办公室里喝茶。走到韩风面前，放下袋子，金小贵拿出麦馍，递给韩风，说：“韩总，这麦馍，你尝尝。”接过馒头，放在桌子上，韩风说：“想要土地，还没有到期呢。”金小贵回答：“农田只能种庄稼，用来养鱼、栽树，怕是……”“怎么，你是来普法的，还是要地的？”站起身，韩风吼起来。土地没搞到手，还被韩风骂得狗血淋头。
　　一些时，做麦馍，卖麦馍，金小贵和老金忙前忙后。只是这段时间，父子俩不再到处跑着卖麦馍，只要闻到麦馍的味道，一群群老人、小孩提着篮子、袋子，把麦馍抢个精光。
　　中午，吃罢午饭，村里到处见不到人影。几辆小车停在金小贵家门口，从车上走下来穿着白衬衣、头发梳得光光的韩风，后面跟着一群人。走进金小贵的麦馍房，看着正在搬运面粉的金小贵，韩风说：“小伙子，上次说你几句，不会见怪吧？”“不会，是我不会说话。”金小贵弯下腰回答。韩风说：“麦馍做得不错，还是儿时的味道，我家土地闲着可惜，全部流转给你种小麦。这几位老总，往后全部订购你做的麦馍。”
　　听完韩风的话，金小贵站直腰杆，红着眼圈说：“往后一定做好麦馍，又香又甜的麦馍。”　　　　　　　　□周耘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