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体制内的大多数官员来说,对检查考核虽有微词,却也是这些人漫漫仕途中必不可少的铺路石。而正是这样爱恨交加的复杂感情郁结于心中,才有年复一年一年官员在汇报与被汇报、检查与被检查的忙碌中“累并快乐着”的享受。
◆膨胀的权力结构、错位的政府职能、跑偏的官员意识,让一些检查考核逐渐偏离了督促执行、改进工作的初衷,而成为某些地方个别部门大搞形式主义甚至进行权力寻租百试不爽的手段。
又到一年结尾时,又现检查考核热。年终检查什么,怎样检查?对检查者和被检查者来说,年终检查有何意义?在整治“四风”的浩大声势中,今年的年终检查有何变化?日前,南方农村报推出专题报道,对这一问题进行了关注(12月21日《南方农村报》)。
挑灯夜战准备材料、前呼后拥陪同检查、好吃好喝招待领导——对于许多基层部门工作人员来说,在如此状态中迎接新年的到来已是习以为常。名目繁多的检查团、络绎不绝的考核组,纷纷攘攘中,正襟危坐听汇报的上级官员与唯唯诺诺陈下情的基层官员,似乎已经成为庞大行政体系得以正常运转不可或缺的一幅图景。作为测试政策执行力强弱与行政效能高低的重要工具,检查与考核成为衡量制度与上级权威在基层部门真实分量的一把标尺。一项工作布置下去,一道命令传达下去,官员自然希望底下能够有闻风而动之反应、现立竿见影之效果。但官员群体内部不免有懈怠之人,如不通过检查考核等方式加以督促鞭策,政策难免遭遇阳奉阴违的尴尬。而更为重要的是,通过检查考核所施加给基层官员的巨大压力,既是勒住基层官员权力的一根缰绳,更能让上级官员的威仪不被“山高皇帝远”之类的侥幸心态所架空。
工作检查,说到底是行政体系内部监督机制的重要组成部分。特别是当检查考核的结果与被检查者的职位升迁、工资待遇等具体利益挂钩的时候,这种检查考核的“含金量”更高。除非秉持无为心态,抑或眼看升迁无望,就体制内的大多数官员来说,对检查考核虽有微词,却也是这些人漫漫仕途中必不可少的铺路石。而正是这样爱恨交加的复杂感情郁结于心中,才有年复一年一年官员在汇报与被汇报、检查与被检查的忙碌中“累并快乐着”的享受。
“官出数字,数字出官。”——此语是对造假浮夸之风简练而形象的讽刺,用来剖析检查考核的诸般体制性病灶也算一语中的。虽然检查考核在维系权力运行过程中有其存在的必要,特别是通过对政策执行效力的保障和对决策实际效果的评估,不断推动工作科学化水平的提高,但也应该看到,膨胀的权力结构、错位的政府职能、跑偏的官员意识,让一些检查考核逐渐偏离了督促执行、改进工作的初衷,而成为某些地方个别部门大搞形式主义甚至进行权力寻租百试不爽的手段。一方面,检查考核名目过多过滥,正如报道中所提到的那样,文山会海让基层部门疲于应付,迎来送往让一些官员苦不堪言；另一方面,一些考核检查项目标准不合理,特别是在对官员考核时,GDP总量、招商引资规模甚至罚没收入等经济指标仍然被置于优先位置。这既让数字造假者有一种被“逼上梁山”的困顿和无奈,此种“唯利是图”的检查考核观,更会将地方经济和社会发展引入歧途。真正需要地方政府去思考和解决的突出民生问题,却成了被遗忘的角落。
检查是手段,而不是目的——如此话语经常出现在考核造假者被曝光之后总结出的诸般教训之中。为检查而检查,为迎接检查而迎接检查,无论是检查者,还是被检查者,偏颇的心态都可能蒙蔽住他们的眼睛。而如果仅仅强调不能将检查只当做一种工具,对于矫正时常变形的检查考核活动,不过是止住了肌肤之痛。更加富有挑战性的课题是,如何彻底打破检查者与被检查者之间可能出现的旨在架空检查活动本身的利益链。存在于某些检查者与被检查者之间的这种默契,是诸多行政监督机制难以避免的通病。在一些地方,检查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被检查单位拿出一份完美无瑕的汇报材料,点缀一些漂亮的数字,检查者亦心领神会地大加肯定和赞扬。检查过后,被检查单位总会以半公半私的方式或给检查者捎些土特产,或者在觥筹交错中缓和公事公办的严肃气氛,以为能够通过检查施以“人情贿赂”。于是,检查结果多为领导政绩锦上添花,少为民生福祉雪中送炭。
除了上述主观原因,检查考核遭虚置的客观因素还在于,目前金字塔式的行政体系设计,让基层部门面对繁杂工作很难做到“质量并重”。正所谓“上面千条线,底下一根针”,过多过滥的检查考核一方面让基层部门的工作状况更为恶化,另一方面,因检查考核增加的行政成本有些甚至被转嫁到民众身上。这种转嫁,体现在乱收费乱摊派问题在基层的屡禁不止上,体现在地方政府对土地财政的情有独钟上,更体现某些官员对上不对下的忙碌身影中。
精兵简政是新一届政府推动自身改革的重要举措,也是从源头上治理检查考核过多过滥问题的重要手段。但这需要制度设计者和执行者能够在行动和认识上达成高度一致,能够以壮士断腕的勇气向基层放权、为基层减负。而更为重要的是,政策制定要摒弃拍脑袋思维。如果政策切合实际,其执行起来自会行云流水,监督成本便可大大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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