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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农村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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箩筐有余温

来源:南方农村报时间:2025年04月12日版次:12
  过去,我很喜欢一个叫箩筐的名词。这个名词很温暖,也很实用,它被很多人挂在嘴边,记在心里。
  在我的印象中,箩筐装过我,跟我的成长密切相关。
  那时候,我还小,不能走远路。父亲常常把我放在一只箩筐里,把要挑出去的东西放在另一只箩筐里,然后挑着我出门。我很幸运,能被父亲挑着走。无论是坐在箩筐里,还是站在箩筐里,我都会手抓箩筐边沿,感受到它的温暖。
  我在箩筐里看天、看地、看闪过村庄的景物,看家外面的世界。我看见过金黄的油菜花,也看见过扬花的水稻。说真的,我在箩筐里感受到阳光的暖和,感受到田园村庄的美好。同时,也感受到父亲走路的速度和力度。父亲一次次挑着我,一年年挑着我,就这样,我在箩筐里长大了。
  懂事后,我看见箩筐装过很多的东西。装谷、装米、装芝麻、装红薯、装黄豆。我清楚地记得,跟粮食有关的东西,箩筐都装。因此,我感觉,在村庄,箩筐的使用频率很高。
  父亲去村里的加工厂碾米,用的是箩筐。他把谷子装在箩筐里,担着出门。回来时,一只箩筐里是喂养我的洁白大米,一只箩筐里是灰中带黄的米糠。没有箩筐,我不知道,那些米怎么装回来?那些跟粉末一样的米糠,又怎么装回来?
  田里的谷子装在箩筐里,父亲一担担挑回来。早稻谷、晚稻谷,只要金黄的谷子打下来,都是用箩筐装着,都是父亲一担担挑着从田里走到田埂,再从田埂走到满是阳光的晒场。那时候,父亲有的是力气,箩筐有的是精彩。
  可以说,箩筐没有闲着的时候。家里的箩筐,不光父亲用,娘也用。初冬的中午,娘在遮天蔽日的松树下,一筢子一筢子收集散落的松针,然后用箩筐挑回来,做家里生火的原料。装满一担松针后,娘挑着下山。她的耳边是松涛,脸上是寒风。娘在瘦窄的山路上,慢慢地下山来,慢慢地朝家的方向靠近。
  箩筐很容易用坏。毕竟是篾织的东西,用的次数一多,箩筐自然就坏,要不坏底、要不坏边。对于坏了的箩筐,父亲不忍舍弃。他从竹园里砍来青翠的竹子,一片一片劈成篾片后,专用那些青篾修补箩筐。青篾一路来一路去,不断地在父亲手上跳跃。坏了的箩筐又慢慢地让他修补好。
  我家有一担箩筐是很有名气的段篾匠打的。段篾匠打的箩筐,篾路紧密,可以装油菜籽,可以装米糠。父亲很看重他的手艺,也很看重他为我家打的箩筐。他很少让那担箩筐在雨水里打湿。
  我仔细计算过,从箩筐第一次装谷子起,到它最后一次装松针结束,那担箩筐用了二十年。二十年后,那担箩筐彻底坏了。在岁月里苍老的父亲也懒得再修补。娘那天用脚踹破后,就把它扔进了火塘。
  现在,家里要装的东西多用编织袋、木桶和塑料桶来装。现在,我生活的村庄,很多人不再使用箩筐。对于正在消失的箩筐,我只有一遍遍呼唤它,它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慢慢地隐入尘烟。
  箩筐是时光里的事物。它在时光里出现,然后就消失在时光里。
□伍中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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