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有勇气把这一切写出来。
2008年10月,精神崩溃的婆婆从五楼跳了下来。痛不欲生的振华最终跟我提出离婚,他认为,母亲的死都是我造成的。
2005年的五一节,我跟振华结婚了。我24岁,他25岁。那年,我们在北京西四环附近买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公公去得早,我看婆婆生活孤单,过完年后就主动将婆婆接来同住。而婆婆从住进来的第一天开始,就包揽了所有家务活。
不过婆媳相处并不容易。我是个80后,又出生在北京,时尚前卫。我经常参加各色聚会,平时消费是高了点。婆婆在乡下生活了几十年,自然看不惯我的做法,她甚至认为我花200元买的围巾是件奢侈品。她经常劝我和振华:你们要省着点花,等你们有了孩子,花销会更大。我听了心里不舒服。我说:钱花出去才叫钱,存在银行只是一张纸罢了,我们年轻,能挣钱。
婆婆的一些生活习惯我也难以忍受。比如,她刷碗只洗一遍,每次吃饭时,我都觉得碗粘乎乎的,还残留着些许洗洁精。我跟她说了,她不以为然地说:我这样都几十年了,也没吃出毛病来。
2006年4月8日是我父亲60岁的生日,那天,婆婆在厨房做饭时问振华:你岳父过生日你们准备送他什么礼物?振华没猜透母亲的心思,脱口而出:买了个皮大衣,再送一千元红包。婆婆听了不高兴,说:还是养个女儿好,我过生日时,你们只给我买了个几十块的蛋糕!岳父岳母就是比公公婆婆值钱!
他们的对话我在客厅里听得一清二楚,我心中埋藏已久的火一下子就上头了,我冲进厨房跟婆婆吵了起来。我说:我觉得自己做儿媳妇已经很不错了,你不要不知好歹,你想想,是谁把你从乡下接来的!婆婆也爆发了,说:我天天在这里伺候你们,跟老妈子似的,你居然对我说这么没良心的话!我们两人都很激动,吵了很久。之后,我虽然不情愿,但也跟婆婆道了歉。不过,从此之后,我跟婆婆的关系开始变得紧张。
2006年8月,我去同事家玩,听说他们跟公公婆婆住在同一小区,却不在同一个屋檐下,因此相安无事。我回家跟振华商量,想在同一小区另买一套房给婆婆,既能互相照顾,又避免矛盾。振华非常赞同,再跟婆婆商量,婆婆说:好是好,但是你们哪有钱再给我买套房子?我说:钱的事我来想法子。
那年,我投入5万元买股票,不到两个月就赚了8000元。只要我的资金再多点,很快就能给婆婆再买一套房了。为此,我劝婆婆卖掉乡下空置的房子。婆婆起初不同意,但经不住我和振华的劝说,终于答应了。当时,我拍着胸口保证:妈,您放心,我要是赔了,我去我娘家借钱还您。
卖掉乡下的房子后,我又说服婆婆把她的养老金拿出来,共18万,全部投入了股市。起初,我买的那支股接连上涨,我天天向婆婆报告喜讯。婆婆没想到赚钱这么容易,也激动得不得了。到2007年5月,我投入的18万股金已经挣了5万多元。可是,正当我要全身而退给婆婆买房时,令人沮丧的事情出现了,北京的房价跟股市一样,涨得飞快,我们还是不够钱买房。于是,我再次将钱投入股市。这次,我没那么幸运了,2007年10月,股市开始大幅跳水,大盘指数从6000多点一下子跌到4800点。短短几天时间,我的账户就蒸发了6万多元。振华沉不住气了,他说:这都是我妈的血汗钱,一下子就没了6万,你还是赶紧抛了吧!同样着急的我没好气地对振华说:亏你还是个男人,就这点胆量?我不同意退出。
婆婆从我们的争吵里听出已经没了6万,吓得脸都白了,她哭着对我说:6万块钱就这样没了,这股票简直是魔鬼啊,咱们赶紧抽身吧。我说:您放心吧,专家说了,不久就是牛市,这股票不能抛,抛了我们就白白地赔了,您放心,我保证把房子给您赚回来。反复劝说,婆婆再次被我稳住了。然而,之后的日子越来越难过,受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大盘持续走低。到了2008年10月,大盘已经回落到2000点以下,婆婆的18万股金一下子就缩水了一半!
我整天心烦意乱,六神无主。婆婆看到我的样子,经常焦急地问我是不是又赔了,我没敢跟她说。后来,她从儿子那里打听到股金已经赔了一半。因为悲痛,她整天拉扯着我说:你把我害惨了!你把我的钱还给我!
婆婆的失态让我感觉很委屈,我拿她的钱炒股也是为了给她买房,她却不能体谅我的苦心,加上她无情的指责,我也一肚子火。有一天,她又歇斯底里地让我把钱还给她,我不同意,她砸了我的电脑。她恨恨地说:你这个灾星,我砸了你的电脑,看你还怎么炒股!那一刻,我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跟婆婆扭打在一起……
一个不眠之夜过后,我把股票全抛了,把不到8万块钱的股金还给婆婆。但是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声嘶力竭地向我讨要剩下的10万块钱。她说:你给我把钱讨回来,我拿了钱就回乡下,再也不跟你这个灾星一起住了!我没好气地说:钱都赔了怎么要回来?剩下的我都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她说:你回娘家要去!我瞪了她一眼,没理她。
从此,家里失去了平静。婆婆整天唉声叹气,每次我回家,她都指责我,跟我要钱。我明确告诉她,钱赔了,我也不可能回娘家拿钱。
婆婆想要幸福,就得有老伴、老窝、老本。而现在,她没了老伴,老窝也被我给卖了,老本又被我在股市上折腾掉一半,她还有什么幸福可言?可是,当我理解了这些的时候,已经晚了,婆婆跳楼死了。 □小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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