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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犯焉识》:20世纪知识分子磨难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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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报业新闻 时间:
2014年05月29日 来源: 南方农村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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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海燕 邓安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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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归来》的热映,让原著小说——严歌苓的《陆犯焉识》再受追捧。其实电影只是原著最后30页的内容,且有较大的改动,原著共415页、近40万字,讲述了知识分子陆焉识在中国近代动荡历史中的命运。这其中有家族史、知识分子精神史,以及20世纪中国历史。有评论曰:“小说以深远的济世情怀,将知识分子陆焉识的命运铺展在中国近当代政治这块庞大而坚硬的底布上,检视了残酷岁月里生命可能达到的高度。”
陆焉识的爱情与自由
陆焉识本是上海大户人家才子与公子型的少爷,聪慧而倜傥,会多国语言,也会讨女人喜欢。父亲去世后,年轻无嗣的继母冯仪芳为了巩固其在家族中的地位,软硬兼施地命他娶了自己的娘家侄女冯婉瑜。没有爱情的陆焉识很快出国留学,在美国华盛顿毫无愧意地过了几年花花公子的自由生活。毕业回国后的陆焉识博士开始了风流得意的大学教授生活,也开始了在风情而精明的继母和温婉而坚韧的妻子夹缝间尴尬的家庭生活。
1950年代,陆焉识因其出身,更因其不谙世事的张扬激越而成为“反革命”。在历次运动中,其迂腐可笑的书生气使他的刑期一次次延长,直至被判为无期。这位智商超群的留美博士由此揣着极高的学识在西北大荒漠上改造了20年。精神的匮乏、政治的严苛、犯人间的相互围猎与倾轧,终使他身上满布的旧时代文人华贵的自尊凋谢成一地碎片。枯寂中对繁华半生的反刍,使他确认了内心对婉瑜的深爱。婉瑜曾是他寡味的开端,却在回忆里成为他完美的归宿。
于是,陆焉识开始了一场东方肖申克的认错之旅。20年的结巴伪装与肖申克20年的地道挖掘可堪媲美。他要逃狱,被小女儿电话里的一句“请顾念家人”终止了。自首之后,他被带回青海,并为此被追逃干部报复,几次在生死边缘。为了彻底“顾念家人”,他提出离婚。
“文革”结束后,饱经思念的陆焉识和冯婉瑜终于可以团聚,然而回到上海家中的陆焉识却发现岁月和政治彻底改变了他的生活,他再也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位置:一生沉沦、终成庸俗小市民的儿子一直排斥和利用他；才貌俱佳、终成大龄剩女的小女儿对他爱怨纠结,态度几经转变；唯一苦苦等待他归来的婉瑜却在他到家前突然失忆。
陆焉识的认错之路走了20年,但他系之念之的那个应该听他认错的人,除了等待本身,早已经忘却了世间的一切。陆焉识很快成了患“政治恐惧症”儿子家的老保姆,无论抗战后失业还是归来后无法融入家庭,陆焉识始终都是那个在人情处世上“没用场的人”。最后,婉瑜死了,陆焉识带着她的骨灰回到流放之地——因为“草地大得到处都是自由”。
在《陆犯焉识》中,严歌苓将知识分子的命运置放在20世纪中国历史和政治变迁这个大背景上,写出了一曲政治与历史夹缝中的人生悲歌。对知识分子而言,其人生悲剧表面上是源于对自身所处时代、政治的误读,但本质上是源于个体精神的独立及对自由的坚定追求。透过陆焉识的人生悲剧,我们既体会到个人在历史洪流中的渺小与无奈,又震撼于知识分子在政治和苦难的困囚驯化中的精神抗争、蜕变、坚持。
原型是作者的祖父
严歌苓的小说一向是电影电视导演们的最爱,《少女小渔》、《天浴》、《金陵十三钗》、《小姨多鹤》、《一个女人的史诗》等均被改编成电影电视。严歌苓擅长塑造女性角色,忍辱负重的、在乱世里生生不息的、在爱情困境里腾挪跌宕的、丰富多彩的女性角色。
陆焉识这个角色,在严歌苓的小说世界里相当与众不同,是严歌苓第一次在作品中以男性视角展开叙事。她将知识分子陆焉识放置在中国20世纪严苛的政治环境中,将宏大的历史叙事与传奇的个人经历熔于一炉,从而谱写了一曲政治与人性之歌。
陆焉识是个虚构的人物,其原型是严歌苓的祖父和另一位劳改过的老者。严歌苓的祖父严恩春被誉为神童,16岁上大学,25岁读博士,之后有着长达20年的大西北监狱生涯。严恩春在美国获得博士学位,回国后曾在厦门大学教书,是托马斯·哈代的《德伯家的苔丝》的首位中文译者,在对时局的失望中自尽身亡。而劳改过的老者,在青海劳改几十年,解放前曾任一所著名中学的校长,他记录了自己几十年的人生遭际和精神追求。严歌苓发现这位长辈与自己的祖父在很多方面是很相似的,如果祖父活着,后来可能就会成为这位长辈的样子。对家族史的探寻和剖析,也是对自我的探寻和剖析,严歌苓逐渐有了书写那个时代知识分子命运的念头,多次往返美国、上海、青海,寻找诸多资料,写就《陆犯焉识》。
政治与人生碰撞的历史
《陆犯焉识》是一部时间跨度近百年的家族史,讲述的是一个男人、一个家族,甚至是一个时代的命运错位。错位的原因来自当时的社会环境,更来自人性的本色。极端的环境是历练人性的重要舞台。
严歌苓把陆焉识这位曾经的教授放置于人烟稀少的劳改农场让其表演。昔日的公子、曾经的教授陆焉识需肩负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到达极点时,整个时代的轮廓都展现在读者面前,人性自然也展露无遗。透过饥饿、暴力和污蔑,读到的不仅仅是陆焉识一个人,更是一个时代的乱象。个人命运的错位联系着家庭成员的错位,家庭成员的错位又能集中折射出一个时代。命运的错位给小说的情节增添了趣味,错位的根源把小说的思想带向了深远的哲学范畴。
大文豪巴尔扎克说过,小说是一个民族的秘史。“秘”,是因为小说不仅讲述事件表面,还要讲述表层下的真理。《陆犯焉识》将目光投向波澜壮阔的中国20世纪历史,写出了“政治统帅一切”的20世纪中国的风云变迁、历史因缘。更为重要的是,严歌苓着重从政治与人生碰撞的角度书写历史,在政治的严苛境遇下,人性的变异与坚持,情感的冲动与麻木,人世的悲壮与渺微,超越了政治和历史的沉重与深刻。对于处身大时代压力下的日常生活和人物内心世界、尤其是对存在的、持续的、精神性的挖掘,使得严歌苓笔下的政治与人生不再具有单义性、明晰性,而是现出了政治、人生、人性、知识、情爱等等的复杂内涵和丰富多义。这就使得这部被普遍视为“她迄今为止最长的一部长篇小说,也是她创作史上具有颠覆性意义的转型之作”的厚重之作,在“讲述话语的年代”里的繁复喧哗中,能够接近或趋近丰富与复杂的历史场域。
□王海燕 邓安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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